她不知道宁芷柔此时此刻是各种心情,又在想些什么。
她虚虚扶了把桌子坐下,脑子空白。
闷闷的风又进来,日头一寸寸地移,薛灵致咬了咬嘴唇,还是没个所以然来。
宁芷柔和她一起长大,这么多年,感情恩惠掺着。她低着眉静默片刻,还是喊有德。
“有德,咱们去找芷柔。”
至少给她一个说话的人吧,薛灵致想。
急急忙忙到了宁家,宁家乱成一锅粥,宁芷柔的母亲正在房里训偏院那两个,她们二人哭做一团。
薛灵致瞥了眼宁芷雨,她比宁芷柔小两岁,今年不过十五。她和宁芷柔长得不太像,宁芷柔更像她父亲,但是宁芷雨更像偏院那个。
清秀有余。
薛灵致叹口气,往宁芷柔那儿去。宁芷柔眼眶红红,应当也是刚哭过。
见她来了,宁芷柔扯出一个微笑,迎上来,拉着她的手说话:“三娘来了,让你看笑话了。”
薛灵致摇摇头,拉着她的手坐下,安抚道:“没事的。”
宁芷柔摇摇头,自嘲地笑笑:“有事的,三娘,这事儿早就有端倪了。我爹升迁那会儿,他就知道,但是他放任她去了,长公主哪儿咽得下这口气。”她叹口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爹他是我家的主心骨顶梁柱,你也知道。”
宁家没有儿子,只两个女儿。薛灵致明白。
宁芷柔咬着嘴唇,忽然说:“三娘,你不是认识七爷吗?你……”
她看着薛灵致,眼神明亮。薛灵致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我没有。”薛灵致艰难地说。
宁芷柔把她当救命稻草一样,她都不好意思说出这句话。
尽管这是事实。
宁芷柔眼神又黯淡下去,似乎自言自语:“也是,你不必要如此帮我……”
薛灵致拉着宁芷柔的手,她的温度传过来,却如此陌生。
她张了张嘴,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宁芷柔抹了抹眼眶,又扯出一抹笑:“看我,说的什么傻话,三娘能不离不弃来看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薛灵致看着她的笑容,心里却不是滋味。
出了宁家,有德小声抱怨:“芷柔姑娘也太……”她对自家小姐上回哭着从七爷府里出来,又生了场大病,可是心有余悸。
她没说完,薛灵致却意会了。
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宁芷柔此时此刻心情焦急,说这些话,或许也非出于本心,但是扎人可是真真切切。
她为宁芷柔辩解:“她也是慌不择言了。”
有德委委屈屈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李成玉见她从宁家回来,还是询问了一下情况。薛灵致摇了摇头,“不是太好。”
丈夫和一个样样都不如自己的女人勾勾搭搭,月绮长公主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李成玉哀叹一声,忽然想起什么:“驸马爷不是喜欢她么?怎么也……”
薛灵致苦笑,驸马迎娶公主本就是高攀。东窗事发了,放弃了荣华富贵说不定也没用,还不如选择荣华富贵呢。
说到底,这种事吃亏的还是女子。
经此一事,宁家名声坏了,宁芷雨尤其,日后的人生也不知道怎么活。一辈子有个污名背在背上,若是已有苟且,更加难。即便没有苟且,也是难。
虽说不是自己家,也是一直交好,这几日李家上下也是愁眉苦脸。
一声闷雷划破上京的天空,檐角之间雨声淅淅沥沥。但还是闷。
薛灵致让有德注意打听宁家的消息,有德说,怕是没法子了。
或许于长公主而言,没把宁家连根拔起,一起流放,已经是极大的仁慈。
天色迅速地暗下来,雨幕和天幕层层叠叠,叫人分不清。
在铺天盖地的雨声里,细碎的脚步声都微不可闻。宁芷柔衣裳湿透,忽然出现在回廊那头,薛灵致心一惊,赶忙撑了伞接她。
手刚扶上她的手肘,她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三娘,我求你了,你帮我去求求七爷吧。我知道我这么说不对,可是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能试的我们都试了。我求你了,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你就帮帮我吧。”
动静太大,李成玉和曹氏都出来了。
曹氏要来扶她,宁芷柔挣开她的手,仍旧拉着薛灵致的手不放。
曹氏说:“你求我们家三娘有什么用,你自己去求七爷,不是更加有用?”
在雨声里,宁芷柔的声音有些模糊:“我试过了,没用。三娘,我求你了,我给你磕头了。”
她说着,真要磕头。薛灵致扔了伞,扶住她的头,也跟着蹲下,和她对视。
李成玉和曹氏更加紧张,来扶她们二人。
“哎,这是干什么?”
“你们起来说话。”
……
薛灵致隔着雨,看着宁芷柔的眼睛,宁芷柔哀求:“三娘,你帮帮我吧,七爷他其实也挺好的,家世好,人也好,是不是?”
雨滴打在身上,薛灵致说:“好。”
宁芷柔笑,“谢谢三娘,谢谢你。”
李成玉和曹氏还没明白情况,李成玉着急吼道:“你怎么帮她啊?再去跪吗?”
曹氏全然不知她们在说些什么,着急上火,又搭不上话。
“你们在说什么啊?”
————
雨卷了整个上京。
梁府。
梁祈站在门口,晦暗的光线里,看不清表情,并棠撑起伞来。
梁祈笑道:“天要下雨啊。”
并棠面无表情,也不回答,雨落在伞骨上,声声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