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对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是很有感情的,想到这里,便说:“那朕便住几天,也考校下他们几个的功课。”
坤宁宫里还是往日的样子,只是少了女主人,这座宫里感觉了就没有平时的生气了,张音在的时候,总是喜欢叽叽咋咋的跟他说着话,问他这个好不好,那个好不好,朱祐樘身处坤宁宫,处处都能感觉到她的影子。两人自从成婚,从来没有分开过一天,如今已有两日不见,朱祐樘颇有些思念她。无意中走到坤宁宫的书房门口,门缝里隐隐约约的灯光传出来,朱祐樘惊叫一声:“阿音!”
何鼎在旁边提醒道:“陛下,娘娘此刻在西山养胎,里面那位是沈琼莲沈女官。”
沈琼莲听到声响,忙过来给他施礼,“娘娘知道臣素来喜欢读书,允许臣每日可来坤宁宫书房读书。”
朱祐樘有些不好意思,自嘲道:“朕看错眼了,竟然以为皇后回来了。”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书桌上那本《资治通鉴》上,“原来沈女官看的是史书啊。”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臣虽是女子,但读读这些书也无妨。”沈琼莲脊背挺直,朗声道。
这女子颇有风骨,不亏是出身世代书香的沈氏家族,她进宫这些日子,观她行事,很有章法,由她辅助皇后,确实是物尽其用了。
坤宁宫的书房挂着张音的画像,繁花似锦,张音拿着纨扇在花丛中扑蝶,画面栩栩如生,朱祐樘看着了好一刻钟。
沈琼莲默默地站在身后,咬咬唇,终于还是开口说道:“此画刚作完,还没来得及呈给娘娘。”
朱祐樘赞道:“画的不错,□□兼备,朕带去给皇后,她定会喜欢的。”
此时已是夜半时分,沈琼莲为了避嫌,便向朱祐樘请辞,朱祐樘道:“朕这就离开了,你继续读书吧。”说完了带着人离开了。
沈琼莲目送皇帝离开,她神色莫测,不知道在想什么,侍女拿着披风给她披上,“大姑,已是夜深了,早些休息吧。”沈琼莲轻轻叹了一口气,拢了拢披风,这初夏,夜里还是有些冷啊。
出了坤宁宫书房,外面的空气潮湿,露水很重,朱祐樘抬头看着天上的又大又圆的月亮,心中突然无限伤感,张音在的时候,不停的烦着他,他有时候可做,便不会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她不在,没人惹他,逗他,让他收拾她惹得烂摊子,他就寂寞了。
何鼎看朱祐樘的明显行至不高,也不敢劝他回去歇息,只能随在皇帝的后面,漫无目的的走着。
再往前面走走就是冷宫,冷宫其实就是一座偏僻破败的宫殿,人烟罕至,连喜鹊画眉之类的富贵鸟也不停留的地方,这地方大概就只是乌鸦老鼠为伴了吧。
朱祐樘也不迟疑的就进了冷宫,看着天井里的那个口井,他认识,小时候就是喝这口井中的水长大,母妃力气弱,每次只能打起小半桶,井右边的桑椹树他也认识,那时候,粮食不够,他饿的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吴娘娘带着母妃采摘桑椹喂食他,他居然也活了下来,往事一幕幕在朱祐樘的眼前闪过,他突然很想哭,如今他成了大明朝的天子,却再也见不过母亲了。
父皇从安乐堂接他出去时他很高兴,但母亲却神色凄苦,她可能已经预料到她未来的命运了。
朱祐樘进去了安乐堂,这些年没有修整,安乐堂更加破败了,家具上都铺满了厚厚的灰尘,蜘蛛到处结网,偶尔有老鼠大摇大摆的穿堂而过,这里的老鼠与这里人一样,都瘦的可怜。朱祐樘让何鼎在冷宫外等着,此刻他只想一个人静静地缅怀母亲。
有个碎碎的脚步声传来,朱祐樘回头,原来是个女子,看样子也还年纪,却不知是什么原因被贬这冷宫来的。
女子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颤抖着声音说道:“陛下,奴婢是郑金莲呀!”
郑金莲,朱祐樘几乎已经忘了这个人了,若不是因为此人,张音与他大大的置气一场,他可能就忘了她,朱祐樘很快也就明白过来她为什么在这里了。
郑金莲跪行几步,哭泣道:“奴婢没有做错什么呀,陛下,昔年,陛下的母妃不得不屈居于冷宫生存,可是娘娘现在有了孩子,奴婢已经不做任何奢望了,陛下此次回宫为孝穆太后祭祀,求您看在孝穆太后的份上,放奴婢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