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早年镇守边陲,战功赫赫,深得人心,在西南一带虽不曾称王称霸,却也差不多是个土皇帝。正是山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
但管不着那是皇帝的事,打家劫舍的是镇南王自己的事。镇南王六十大寿,各地的寿礼自然少不了。也算是为了保护那些前来送礼的人的安全,世子傅梓洲便领了一队精兵,来往迎接贺寿的人。
镇南王膝下仅有傅梓洲一子,且是老来所得,宠爱非常。过了十余春秋,老王爷对大小事务多生疲惫,早早将一应担子交给了傅梓洲,自己却养花逗鸟,不问俗务了。
算来,世子接替老王爷已有五年,将西南治理的井井有条,南地十国再怎么蠢蠢欲动,倒也不敢真动上分毫。
且傅梓洲容貌身量俱是非常,南国颇有嫁女联姻之意,几番委婉提及,却总被转移推托。便叫南王以为他忠心耿耿,更是断绝了北上意图。
可是赵帝甫一登基,南王便再按捺不住。赵国要沦到个女人来坐天下,可见气数已尽,于是四方兵虽未起,剑已在怀。
也就在这时,傅梓洲派人密送南王一封书信。
辎重兵马开始源源不断,送往西南。
老王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空把傅梓洲叫到书房,一边拿着樱桃逗鹦鹉,一边对他的独子说:“圣上我是见过几面的。”
宫闱深深,老王爷身为外姓王爷,想见公主几面不难,但是真要掰起指头算,也就那么几面。
傅梓洲不知父王意思,垂首道:“不知在父王眼中,圣上是何许人。”
老王爷睨了傅梓洲一眼,语调悠然,“那会儿圣上还小,脾气倒固执,又爱玩闹,叫先帝费了不少心。”
傅梓洲听着,面上没什么多余表情。
老王爷长叹了一声,“先帝膝下仅此一女,又别无兄弟,迫不得已立了个女太子,又担心外戚僭越,将那一脉通通杀了个干净,是真正考虑周全。只可惜,女子为帝,到底难以服众,虽有国师等人辅佐在侧,却难压非议。”
“为上者最怕感情用事,女子最易感情用事,如此非议,也是常理之中。”傅梓洲道。
老王爷“呵呵”笑了几声,“儿啊,先帝驾崩,你连日入宫,想来也接触过圣上,你又有何看法?”
傅梓洲回想那次入宫,那是他第一次到京城去。赵周行登基时,他也在场。他自揣摩,文王武帝霸枭雄,赵周行却半点也挨不上的。
“儿臣没有看法。”傅梓洲道。
老王爷没再说什么,“去吧,该给你母妃请安了。”
“是。”
马蹄飒踏,渐至关口。
流茉等人还在缠斗,但很明显是戏班落在下风。劫匪是越战越勇,只因流茉等人碍于律法不便下杀手。
眼见着形势不利,山头忽然传来高高低低几声哨响。这一伙强盗彼此对视确认,很快各自脱战跳到林间再度藏匿起来。
“呸!”有人往地上唾了一口,“他娘的,偏偏这时候来了官兵。”
“闭嘴。”老大低声呵斥道,“回寨子。”
他们还没走几步,忽然眼前一黑,倒在了厚厚的草地上。
解决完几个杂碎,慕玉拍拍手走到方朔附近,也朝着方朔目光看过去,原来是镇南王世子领兵来了。
“世子迎接,这班子排场有够大。”慕玉道。
方朔却未理他。
慕玉也知趣,远远瞅着镇南王世子和班子交接了,忽听得耳边一声冷笑,他狐疑回望,却发现方朔已离开了原地。
“这人……”慕玉还沉浸在疑问中,前方忽然一阵嘈杂混乱,惊马横冲直撞,方朔不知何时闯到了镇南王世子的队伍中,一道雪亮剑光闪过,劈开了戏班子神秘的车轿。
几个被束住手脚的女子立刻从车上滚落下来,赵周行赫然在列。
一羽定睛一看,来人竟是方朔,恨恨咬了牙,目光不由转向折竹。
折竹安然坐于马上,对于眼下发生的事视而不见。
要说谁最了解折竹,一羽自然当仁不让,可此刻她也不敢打包票说知道折竹到底在想什么。但她相信折竹行事必有因,故也按兵不动。
场面一片混乱中,方朔早已解了绑住赵周行的绳子,他拉起尚有些不知所以的赵周行,厉声喝问:
“镇南王世子勾结妖魔,陷害圣上,犯上作乱,意图谋逆,尔等可知罪!”
傅梓洲坐于马上,神态安然,声音沉稳不疾不徐,“这位——义士,你指称本王有罪,本王且先问你几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勾结妖魔,妖魔何在?”
听到这里,折竹已经心中有数,那妖魔指的定然是她,果不其然,方朔一口咬定折竹便是同傅梓洲勾结之人。
傅梓洲向这边望了一眼,见到折竹后微怔了怔,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继续问道:“好,这个问题算你回答了本王,但你如果不能证明这位姑娘是你口中的妖魔的话,本王也不会轻饶了你。第二个问题,陷害圣上,可有证据?”
这也不需要什么证据,赵周行站在这里就是证据了,再多余的,无非让傅梓洲承认戏班和他有关联。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傅梓洲道,“第三个问题,犯上作乱,意图谋逆,何以见得?”
方朔胸有成竹,似是早已将底细摸得一清二楚,罪证罗列下来,便是旁边的人都听得一头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