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翠儿来领姨娘的吃食,抓了刚炸出来的小酥肉蘸辣子吃,一面吃一面做梦:“真想我们回乡的时候也带着辞辞姐,日日有口福想想就很幸福。若我是男儿身,一定娶了你做老婆,让你每天变着法儿给我做好吃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许重样……”
沈辞辞笑着推她:“你们姨娘今天怎么样,还是老样子吗?”
翠儿被辣得直哈气,眼睛红红的:“今天,好多了,肯动筷子了。”
“想开了就好啊。”沈辞辞听了也开怀,想了想,“等空了我去找她坐坐。”陈知县在时,姨娘好歹管着后院,也是个能说上话儿的,帮她出出主意也好啊。
翠儿:“只怕你不来。姨娘见到你啊怕是要开心死,谁叫她老爱夸你。”
“喏,赶紧漱漱口,别叫人发现了,你们院里可还吃着素呢。”沈辞辞递给她一瓢水,佯装失望,“堂堂翠儿也说场面话,你们薛姨娘总共才见过我几回。”
翠儿端着吃食走了。沈辞辞把面和配菜装好,亲自送了去。
守门的依然不准进,为首的叫什么十二的,笑吟吟地收了她的食盒,送进去了。
沈辞辞转身就走。
衙门二堂鸣琴堂。
叶知县昨日赴任那样惨烈,今日竟也不肯闲着,开了公堂,接手了一桩民事纠纷。此刻退堂回来,只来得及喝口茶,官服都未褪。
十二轻手轻脚地把食盒放在桌上。
叶知县款款放下茶盅:“得喜楼的?”
“衙门厨房的。”十二回答。
叶知县于是兴致缺缺,连眼神也不肯给:“哦,那放着吧。”
十二把食盒中的物事一样一样取出来,排在桌上,每样都拿银针探了又探,银针自始至终没有变黑的迹象。饭菜的香气立刻充满了整个屋子。
被惊动的叶知县转过头来:“厨房今日做的什么?”
“一碗面。”十二说着,用力在空气嗅了又嗅,“真香啊,便是有毒我也吃。哪有毒、药这么香的……”
“聒噪。”叶知县冷着脸,一甩袖,“你出去吧。”
叶知县走到桌子跟前。他看见了那碗面。
乳白色的高汤卧着两个荷包蛋,几片绿油油的青菜上附着一粒粒白芝麻,再往下翻居然还藏着几片牛肉。这让他有一瞬的恍惚。
他透过这碗面看见了从前的自己。
小的时候他体质弱,吃惯了山珍海味,偏还挑嘴得很,称绿色的菜一律不配入口。母亲一向有贤名,怎能允许他这样,她难得在他生辰那天亲自下厨做了碗长寿面。里面放了他最讨厌的青菜。
不过青菜上被撒了香喷喷的白芝麻,叫他吃下去好受些,这是告诫他不能有所偏好。底下还藏了鹿肉云腿之类,此为奖励他肯听进人的劝告。
为人君者,雨露均沾。
为人君者,虚心纳谏。
不知不觉已经十三年过去了。
他沉默地吃完了这碗外来的面,惊觉失态时已泪流满面。所幸这种时候身边没有旁人。
不多时,十二进来送得喜楼的饭菜,他扫见桌上空了的碗,里面居然干干净净的,连汤汁也见不到了。
面呢?十二不敢问。
午后,沈辞辞去看小雨点一家。
狗的食盆空空如也。
“吃的这么干净啊。”沈辞辞摸摸松狮的脑袋,同它说话,“鳗面好吃吗?”
小雨点躲开她,将头甩得飞快,喘着粗气吐舌头。它站起来,肚子瘪瘪的。三个小狗崽也跟着嗷呜嗷呜地叫,十分可怜。
沈辞辞瞪大眼睛:“不是吧,居然不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