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姮毁不了天劫石, 乎已经认定,是谢涔之在暗中捣鬼。
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就这轻而易举地去死呢?
就是故意的。
故意在利用她, 或是利用他的死惊动天道,这样她就无法再轻而易举地毁了这三界, 身为陵山君, 看似背弃正道,实际上却是在保护那些人!
一定就是这样!
汐姮满眼都是杀意, 冲进鬼蜮的刹那,所有黑雾自觉退散, 原本还围在谢涔之身边叫嚣的阴灵妖兽,都顷刻在她的剑下化为齑粉。
像是黑夜坠落的一颗流星。
那是流昆剑的剑光。
她手持流昆剑,骤然打碎轮回境,在他将死的刹那, 突兀地出现在他眼前,黑发在身后张扬舞动, 所立足之处, 万鬼退散,仿佛重回人间。
动的眉眼, 干净的红裙,高不可攀。
她站在他的面前。
谢涔之耳膜嗡嗡作响, 漆黑的眸子倒映着她的眉眼, 眼神涣散, 又含着尚未完全褪去的温柔。
好像他还在握着她的手,让她再看一眼那花灯。
然……是假的啊。
像是才从那痛苦的幻境之中回过神来,猛喘一声,唇边却涌出大口大口的血来, 是濒死的征兆。
像是了然,却又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释然,微弱地喘息着,脏污的手指扣进被血染红的泥土中,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混着血吐出来。
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像是漏了气的风箱,拉出嘶哑的哀鸣,的心跳很快,眼睛却毫无焦距地睁着。
躺在地上。
这一次是彻彻底底的确定,自己真的会死了。
遂了她的愿,死在阴暗的角落。
也许他死后,魂魄并不会消散在这天地间。
也许他会觉醒成神,也许他会投胎转世。
可谢涔之,会真的不在了。
带着记忆的阿姮,长长久久地死了,再也回不来。
谢涔之还是未曾如愿看到那一幕,也许,如在幻境真的如愿,此刻连感慨死亡的机会都不会再有,可是,唯独就是堪不破这人世,还是不甘心。
想再拥有一次阿姮啊。
哪怕只有一秒。
眼前的女子说了些什,声音很微弱,听不见。
四周卷起阴冷的风,将血腥气吹散,送入她的鼻尖。
汐姮蹙眉盯着。
她本满心杀意,劈头便质问了一句,没想到他比她想象的更凄惨,一张口就吐了这血。
她几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谢涔之。
从天山上高不可攀的雪莲,到跌入污泥里,何止是污泥呢,乎舍弃了自尊,连为一个人活着,都变得如此勉强。
汐姮不明白,到了现在,为什还不拔剑。
只要召唤灵渠剑。
何须费这周章?
她又冷冷叫他一声:“谢涔之。”
听不见。
她心惦记着天道的事,又将眉头拧得更紧,终于朝迈了一步。
汐姮蹲了下来。
剑锋一抬,将锁链悉数割断。
她抬起洁白的掌心,缓缓拂过的眉眼,血和泥土在她眼底褪去,俊逸无双的一张脸,格外熟悉。
她为度了丝灵气,续住的命。
风中蔓延着属于她的气息,贪婪地呼吸着,含着满口的血笑了,“阿姮。”
汐姮说:“你得逞了。”
她的语气如此笃定,确定是故意铤而走险,料到她会来在他死之前来找他。
得逞了。
笑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哑声道:“真好,还能再见到你一次。”
她现在坐在他的身边,距离这近。
在幻境中,一难以企及。
汐姮觉得语言疯癫,愈发没了耐心,站了起来,冰冷地看着,“少说废话,我劝你现在给我老实交代,否则,我定让你求不得,求死不能。”
她折磨人的法子也不是没有。
她有无数种方法让他比现在还惨。
但实际上,她现在根本威胁不到他了,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在幻境饱受折磨的人,还怕什不如死呢?可他唯独看不得她这样冷漠的样子,又闭上眼,低低道:“我不会再害你,无论是什事上。”
“可是。”喘着气,艰难地笑道:“你能来找我,至少证明,我还对你有用。”
只是提前料到了还会有用。
把自己送给她,是因为他还想到她身边来,还能救下一部分人的『性』命,也能为她做些什,至于投靠她之后,还会发什,都未曾去想过。
可是他说这些,根本无济于事。
她不会信他。
她只信任她认可的人,而,被排除在外。
谢涔之垂下眼睛,缓缓道:“万年前,天衍神君陨落,一半元神融入剑中,与剑灵融合,受神剑灵气滋养,与藏云宗地下的天道神脉建立联系,万年后,元神借腹孕育而出,便是我谢涔之。”
这是他的来历。
在谢姮“死后”,一字一句,亲口从师尊口中『逼』问出来的真相。
是天道之子,也是唯一的神剑之主。
命中注定,就是要杀她的。
们都知道。
只有谢涔之,什都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她对的感情,竟是一场他们提前设下的局。
直到她觉醒后,才知晓这一切。
原来她濒死之际冒着命危险去找灵渠剑,不是因为想不开,而是因为,她想觉醒。
她拿不到剑,宁可活剖心,也不愿意告诉。
她就认定了是知道的,认定了宁可封印她,也不会让她觉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