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经常有人外出,好比养猪的朱家。每年猪长成了都要拉到暮云镇来卖,远一点也会到城隍县。天冷的季节猪肉能搁放,也会自己宰了来卖,有时赶不回村里就会找个山洞对付一晚,因此山洞里总会留有一些备用的东西。
二虎子很少出山,即便出了山也是宿在镇上的客栈,因此他并不知山里有个专门供村里人歇脚的山洞。亏他还为自己找到一个这么好的山洞沾沾自喜呢,结果只是被人耍了一道。这两人一早就晓得该在哪里过夜,却不拦着他,任由他东摸西逛的去找。
程、赵二人各有心事,也懒得理他,这一夜自是无话。
夜里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程当归起身撩撩火堆,又添了些柴火,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忽明忽灭,他神色淡淡。
镶银一事已是八九不离十,且看赵犇如何处理。
那么自己的呢?
那晚在雪地里见到她时,他着实愣了一番。
这个小姑娘,两年前赵文礼的父亲病故,他奔走定远县告知他此事时,不就是这位小姑娘领的路?只是他那时在山上采药时误食了药材,搞得一张脸面目全非,小姑娘这才没认出他来。
他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在不久后,或许……
他希望这个不好的预感永远不要出现,但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它比想象中来得还要快,快到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娶她。
*
这几天赵大娘一直宿在李氏家里,有人陪伴她念叨儿子也就没那么勤,然而到底离开的时间久了,这天早饭过后又开始一个人絮絮叨叨了。
青柠与镶银瞧着也有些焦急,按理说城隍县离暮云镇并不远,而从山里到暮云镇快了同样一天的路程,如此说三人也该回来了。如今却是未归,难道出了什么事?越想越担心,这两人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啊!
“大娘,阿牛哥很快就会回来了,您别着急。”镶银温和哄劝道,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
赵大娘咿咿呀呀也不知道在嘀咕什么,两姐妹对一眼,忍不住叹息。
“镶银,要不我去看看……”
“那怎行!你一个姑娘家,手无寸铁的,这山路你又不熟,更不知他们的路线,如何寻找?”
青柠看看天色,安慰道:“你别担心,他曾与我说过他们出山的路线,在村后方有条小山道,那里是唯一一条可以过车辆的山道,我想若是他们回来了,应该会遇上的。”见镶银还想阻止,她又道:“我就到山道里瞧瞧,不会一个人走出山的,倘若并未遇见他们,我会早早赶回的。”
镶银还有些犹豫,然她也的确是担心,勉强应下,却还是不放心,“晌午到了,吃了晌午饭再走吧。”
冬天的夜晚来的早,晌午过后不消多久天也就黑了,即便她想去山道上瞧瞧怕也是不能逗留太久。知道镶银是担心自己,青柠只是笑了笑,答应午饭后再去。
晌午饭后哄睡了赵大娘,镶银送走了青柠,自己将脏衣服收拾着在井边抽水搓洗。
这些天她一直在想爹爹是生是死,她曾多次想去寻找,又怕得到不好的音讯,总想着只要自己没听到爹爹死讯,那爹爹人一定是没事的,她知道自己是在逃避,却又无法。
也或许等春种过后,等桑苗栽种好,等他……娶了自己,她可以让他陪自己一同去寻找。
青柠顺着赵犇家门口的小河流往村子后方的山道上去,这里不像村子前面,离大山还隔着一块块田地,这里只要过了屋后,便是一个个的小山丘,顺着山丘一路上去有条山道横在悬崖峭壁上,道路崎岖不平,宽度仅能过一辆马车,还是在万分小心的情况下才能通过。
她是第一次走这条路,步行宽度尚可,但她还是怕得要死,只要一想到几步开外就是万丈深渊她就浑身冒汗,真不知这东西两村的人是怎么外出讨生活的,竟然还敢驾着牛车!
尤其是那兄弟俩!
她努力让身子贴着山壁,像只壁虎般慢慢游移过去。
“青柠……”
有人在叫她?!
第一声有些疑惑还带着迟疑,或许会是她的幻听,然而第二声“青青”真真切切的喜出望外还有些激动,再者除了那人谁会这么叫她!
她猛然抬首望去!
在山道那头,果然有辆牛车缓缓过来,驾车的是赵犇,她的程先生就跟在后面不停的踮脚跟她招手,举止十分醒目。
醒目归醒目,但他这么欢脱却很危险。
她急的咬牙切齿:“这山路太狭窄,你规矩点!”
程当归知道她一直都是温柔的,除了镶银险些遇险那次是被逼急了才破口大骂。这回她说话声音这么大,明显还带着责备的语气,八成也是在担心自己。
他笑了笑,大声回话:“这山道我不知走了多少次呢,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