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一团黏糊糊的果冻里头爬出来,脑子里都还是晕晕乎乎的。
他一睁开眼睛,就瞧见视线上空围了一圈脑袋。
托尼伸出一根手指:“这是几?”
吉尔动了动干涩的喉咙,发出的声音孱弱得像只小鸡仔,“一。”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行了,彻底醒了,没事了。”托尼拍拍巴掌,挥了挥手赶苍蝇似地让他们散开,“围这么密是想憋死他吗,各位鸟爸爸鸟妈妈?”
克林顿翻个白眼“哈”一声:“说得你不是一样哦。”
在两个年过四十的老男人像小学生一样吵上嘴前,吉尔用一句话阻止了幼稚鬼们:“刚才是谁叫我……小狗屎蛋子?”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后,还是美国队长清了清嗓子,正直且严肃地说:“这就是‘家事’的部分了,我想我们应该避让一下,各位?”
超级英雄们纷纷应和“对,对”,“说得没错”,“所以我说刚才就该走了来着”。
史蒂夫走到门边,叫了声自己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的老友,“巴基?”
巴基沉默了几秒,开口时声音里竟然带了委屈:“我不能留下吗?”
“出去。”低沉沙哑的男声毫不客气地否决了他,“这里没你他妈啥事儿。”
吉尔的呼吸加快了几秒,他咬着牙没动,没抬起脑袋去看声音的来源。
巴基怏怏地出去后,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其实也不安静,因为吉尔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来自距离自己几步之外的那个人的情绪,他的呼吸和气味。
熟悉到他想跳起来把那家伙揍一顿。
那家伙大咧咧地往床边的椅子里一坐,翘起二郎腿,“啧,”男人揉了揉脑袋,一副别扭又不耐烦的语气,“不看我一眼?”
吉尔憋着一股气:“你是谁?”
“弗兰克。”那家伙说。
吉尔猛地扭头瞪他,脖子“咔”地响了一声。
两人互瞪了几秒后。
弗兰克放下腿坐起来,生平头一次感到手足无措。
“你,你哭啥?”
吉尔用力眨了眨眼睛扭开头,“我没哭。”
弗兰克没办法似地叹了一口气,从床头柜上抽了两张纸,糊墙一样往他脸上胡乱抹了一气。
吉尔闷不吭声地任他擦,苍白的皮肤都被搓成了浅粉色。
“你就没啥想问的?”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僵持一会儿后,弗兰克认输地弯下腰,把自己第一次死了以后发生了啥,第二次死了以后又发生了啥,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一五一十地都讲了一遍——用上了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过的耐心。
吉尔沉默地听完,点了点头:“所以你现在是弗兰克了?”
“没错,”弗兰克揉了揉他的脑袋瓜,“但我还是你老爹,你敢说个‘不’试试?”
吉尔哼了一声,“所以你现在算什么?神盾的囚犯?给超级英雄打工?”
“哪个都他妈不是。”男人往后一靠,舔了舔牙齿笑起来,露出一如往常的张扬狂妄,“老子现在是自由人了,谁都控制不了我。”
“你要走?”
弗兰克耸耸肩,“还没想好去哪儿。”
“行。”吉尔点点头,“说完了?”
弗兰克愣了愣,笑容逐渐收起来,“差不多了吧……你怎么这个反应?”
吉尔:“什么反应?”
“就这么……简简单单接受了?”弗兰克怀疑地眯了眯眼睛,“我还以为你会跳起来给我一拳。”
吉尔知道自己纯粹是在迁怒了。他拔掉营养针跳下床,“你该问问巴恩斯为什么。”
“你干什么去?”弗兰克伸手拦他。
吉尔从他腋下钻过去,“找人。”
他推开门跑出去,巴基就守在门口,见他出来一脸惊讶地看过来,“你……”
“问他去。”吉尔飞快说完向外跑。
他跑过长长的走廊,阳光透过巨大落地窗洒在他身上。转角处遇到布鲁斯,男孩还没来得及抬手和他打声招呼就感到一阵风从面前刮过。迎面又看到了海王兄弟,亚瑟把奥姆按在墙上,两人距离极近脸色通红地争论着什么,听到动静一脸惊悚地望过来。他飞快地冲下楼,托尼端着杯咖啡差点被他撞翻。
最后他终于跑到目的地。
吉尔在门口停下来,手心渗出了汗意。
他把乱七八糟的头发用手指梳理整齐,抹平T恤和裤子上睡出的褶皱,侧头看了一眼玻璃窗反光里的自己,这才抬手准备敲门。
然而就在他的指节即将敲上门板的瞬间,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彼得站在他眼前。乱糟糟的棕发,皱巴巴的汗衫和hellokitty睡裤,因为震惊而瞪得浑圆的暖棕色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的脸颊。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