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张婕妤以“太子在位她们还有活路,秦王上位就活不下去”为由劝说自己不要废太子,自己最终也选择了疏远二郎。
当年,杨文干谋反那么大的事情,二郎二话不说就去平乱,自己还因为不相信,非要让无容进宫为人质。
当年,元吉说二郎自称有天命,二郎还没怎么开始解释,自己便怒不可遏,逼的二郎当场脱冠待罪,若不是有突厥人叩边,没准二郎当场下狱,后来的事情……
当年,建成最后对二郎下手,还不等自己开口,二郎便直接说是自己身体的原因,半句话都没有提他们下毒。
所谓事不过三。
但是每一次,自己的选择都是偏向长子,这又如何不让次子齿冷?
二郎问的没错——
“若是儿死于建成毒酒,或是死于元吉谗言,父亲如今可会有如此悲痛?”
会?不会?
李渊最终叹息一声:“那事我不想再提,我只想问你,二郎是否早有夺嫡之念?”
无容不假思索道:“您的儿子,您还不清楚?”
李渊愣愣的看着无容。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本来是最宠爱的儿子,如今……
却因为多年的疏远,竟然连他在想什么,都要通过他的妻子才能得知。
为人父母,情何以堪?
无容看到李渊的发愣,自悔失言,随即道,“在张婕妤尹德妃事后,妾身问过二郎他到底有没有夺嫡之念,您知道的,二郎从来不与妾身说谎话,即便是不想告诉妾身,也会明白说不想说,绝不作伪。”
李渊点点头,道:“结果呢?”
“二郎说有。”无容坦诚相对,“二郎说,他军事政事哪怕是文化上都不输于大郎,不过是年纪没有那么大,但是年纪这回事是可以弥补的,凭什么就因为大郎早出生几年,便绝了他的所有念头?”
李渊恨恨道:“逆子!”
无容拜伏在地,没有管李渊那句“逆子”,只是接着道:“二郎还说,有归有,但是在朝廷影响,政事处理,哪怕是军部实力上,都可以斗一斗,但是他就是不屑交联妃嫔,也不屑吃里扒外。二郎一直相信,您是个开明的君主,若是有明显的差距,您并非死板之人,立嫡以长的规矩在您这里并非不能变通。”
李渊看着下首的无容,心里也充满了苦楚。
本来把无容叫进殿中是想狠狠骂一骂出出气,却不曾想,被这么一番话,让他也更加的哑口无言。
大郎仁厚,二郎狠辣。这是他一直都知道的事情,所以因材施教,让大郎学怀柔的政治手段,让二郎去征战天下,把狠辣全部放在敌人身上,一点没错——大郎在后方处理了一手漂亮的政治,让二郎没有后顾之忧,二郎也能很好的面对敌人,一次又一次的取得胜利。
从武德四年到武德九年,二郎一直没有怎么好好打过仗,一直在学着处理政事,慢慢的居然也能跟得上大郎的水平。
而大郎和四郎的重心就渐渐转移到了如何弄死秦王,如何和宫中妃嫔有关系,如何拿到天策府军权等等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上。
大郎和四郎有多见不得人,便越能显出二郎有多坦诚——
为了避免和宫中的年轻妃嫔们勾连不清,即便有承乾殿可以住,却还是坚定的在秦王/府居住。同时几乎得罪光了自己所有的妃嫔,若不是无容从中周旋,自己也没有蠢到完全听女人意见,也不知道被枕头风吹死了多少次。
为了避免自己对他掌握兵权害怕他图谋不轨的猜测,自己送到天策府的女人都好吃好喝的优待,什么地方都不忌讳,除了必须隐蔽的战时布置之外,几乎没有秘密,光风霁月的甚至是秦王/府自己有的铸钱炉都掐了痕迹表示钱多了都和他们完全没有关系。
李渊长长叹息——
若非他一直固守培植大郎做太子的能力而忽略了这一直在火速成长的儿子,又如何会走到这一步?
“终究是我,在别的事情上还算上多谋善断,在这件事上,实在是做的有些……罢了罢了……”他看着如今还拜伏在地的无容,道,“你来,是来说明情况,也顺便劝我禅位的吧。”
无容抬起头,看着李渊,点了点头,苦笑:“妾身还是说不出口。”
“朕知道了。”李渊颓然靠在扶手上,“你下去吧,告诉你夫君,若是大郎四郎旧部能不被株连太过,帝位给他便是,我确实老了,再看着这个帝国,只怕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