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时候也会怀疑,到底是药方管用,还是秦临故意装作一副要死了的样子,来让自己可怜他。
自己可怜他,他能有什么好处?难道他真的想……
段止观皱了皱眉,不会吧?
等秦临能活动自如时,他便打算搬回去了。这日清早,他从矮榻上爬起来,原本预备着找秦临说搬家,在屋里屋外转了一圈,却没看见人影。
他只得到院子里煎药,药都快煎好了,才见到秦临从外头回来,衣衫有些凌乱,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段止观的面色冷下来,高声道:“秦临,你就这么糟践我?”
“你说什么?”
“伺候你吃了多日的药,才给你治成这样,结果你就这么出去吹风,践踏我的劳动果实?”
秦临不好意思地一笑,“我还以为你说怎么糟践……今日外头暖和,不用担心我。”
段止观瞪了他一眼,抱着药罐进了屋,想着赶紧让他喝完自己好走。正要递给他汤碗,却先被他叫住:“止观,我给你腰上的伤上点药吧。”
自打秦临病了以来,此事便被彻底忘记了。
段止观把盛着药的碗放在他面前,“你先喝药,再管我。”
“这个不急,放一会儿不会凉,还是先给你上药吧。”
秦临拿着一小碟药汁从里屋走出来,将他送到凳子上,小心地从身后卷起他的衣摆。
段止观感到伤处被涂上药汁,那手指温热,药汁冰凉,轻柔的触碰让人觉得痒痒的。
“疼吗?”秦临的话音带着些许怜惜。
“不疼,习惯了。”
不疼是不可能的,但他不喜欢秦临说话的语气,好像自己还像以前一样,需要被他爱护才能正常生活。
“太久没用药,伤疤的颜色又有些深了,以后还是要每天……”
“秦临,”段止观淡淡地打断他,“你既然已无大碍,我今日便回去住了。”
说完,他便感到身后秦临的动作一滞,然后笑了两声道:“止观这就想抛弃我了?罢了,我还按之前说的,隔几日去找你一趟。不过如今我身子好了,外人面前,恐怕还是得辛苦你……”
段止观静静听着,他没什么意见,在叫_床这件事上,他已经修炼得出神入化了。
身后的话音停下,他转头,见秦临正色道:“这件事,我要怎么谢你?”
闻听此言,段止观轻嗤一声,过去那么多事都还不清,这会儿竟想起来要谢了?
——杯水车薪。
“等来日吧,说不定哪天,我也快要死了。”他随口道。
“不会有那一天的。”秦临说着便低下目光,笑容也变浅了,“我就不能给你做些什么好事?”
这莫名的殷勤让段止观觉得烦躁,朝他摆了摆手,“我没有事给你做。”
秦临避开他的伤口,仔细地放下他的衣摆,轻声道:“我这几日一直在想你之前说的,你小时候的事。”
段止观面色一冷。
“我知道这事不该我问,但……你五岁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段止观那警惕的眼神,他上前两步,把头靠在他肩上,话音软软的:“你拿命救我,还觉得我要害你,原来你床上骂我那些话都是真的……”
段止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躲开,“我给你讲就是了。那时候有人发现我母亲做了个巫蛊娃娃诅咒我三位兄长,刚好我失手把三哥推进湖里,再加上钦天监说天象有异,我会给整个皇室带来灾祸……”
秦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见段止观冷落冰霜的眼神投向自己,他连忙解释:“如果让我害我的兄弟,我第一个想到的办法就是在他母亲房里扔个娃娃,再故意惹恼他让他推我下水,还要买通钦天监。”
“这么多事同时发生,一听就是早有预谋。”
段止观皱眉思索片刻,忽然哂笑出来,“就算是这样,那能如何?我母亲已死,我也就这样了,当年是真是假,也不影响什么。”
“真的不影响?”秦临垂着目光,浅浅抿唇,“也许能让你父亲恢复你母亲的名分,给她上封号置奠仪。这样的话,你的身份也会和现在不一样。但若你觉得这个可有可无,那我也没什么可帮你的了。”
段止观别过头,“你有办法?”
这十几年来,他从来没有为自己或者为母亲争取过什么东西,因为他认为当年的事就是自己和母亲的错。
可如果秦临说的是对的……
五岁的自己靠着智慧和文才在段国皇宫出尽风头,难免会有人嫉恨。当时他和母亲都太过弱小,若有人要对他们下手,甚至不用动脑子,直接使用想到的第一个方法,他们都毫无招架之力。
如果母亲的死,和自己十几年颠沛流离都是遭人嫉恨的结果……
秦临说的事他很心动,他自己的身份倒无所谓,但母亲莫名其妙的死亡一直是他多年的心结。纵然往者不可谏,他也在意身后之名,想让母亲得到应有的地位。
但秦临一个秦国人,还有本事插手段国皇宫里这些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