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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米面鹅油乳饼。梁溪茶籽油脆鳝。
金丝海蟹馄饨面。蜜浆豆粉箸头春。
蔗浆霜筛乳酪蜜三刀。杨梅果馅小鸡酥。玫瑰桃酒酿芋泥。
青音放下筷子,细嚼慢咽且拿眼睛徐徐掠过剩余那些菜肴。她指尖只搁桌面上一敲,婢子们鱼贯而入,轻车熟路、默不作声将东西撤了。巧鞠守在门口,督促着底下人办事,珍珍则将一碗茶送上来。
青音仍盯着那些收拾的婢子瞧。珍珍一声不吭,耐心候着。
放先前,这是绝无可能的事。待自己要求最为严厉苛刻的岑六小姐竟饕餮至此。
然她仍觉着不够。
身子里似是穿了孔。
一只空空如也的洞穴。
吃进再多东西,也填不满它。
自太子来过以后,二姐岑欢便不再时常请青音一同谈天喝茶。此起彼伏,和青音来往一少,同樱缅一起的时候便多了。
不难办。即便如此也不棘手。二姐是不会放弃太子妃之位的。七妹的话,青音只消高高在上问妍枝一句:“妍枝,你可知道我为何给你起名妍枝么?”
妍枝的头又在地上沉沉磕了两下,答:“奴才不知道。”
青音耐着性子道:“便是要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再三教妍枝切莫向岑樱缅发问,怕的便是打草惊蛇。要知道,时候未到,妍枝这条线,此时暴露未免太过浪费。
即便如此,妍枝还真替她打听来了消息。
岑樱缅命妍枝去偷一只青音绣的荷包。
“七小姐性子真是急。”巧鞠比珍珍年纪小些,口无遮掩的,冷冷地笑了一声,什么话只管往外倒。
这明摆着是要推青音入陷阱当中。
平日里,在岑家,女红一类必修课,姐儿们亦是一块儿上的。等年纪大了,女师傅点过头后方才能休课。而在这么多姊妹当中,青音自是拔得头筹的那个。
她只上了两三回课,无论刺绣的样式,或是刺绣技法,通通可谓是雅俗共赏,令师傅们接连点头,于是得了不用上课的特权。
听完妍枝说的,青音倒没急着发话,只静静想了半晌。她出声:“珍珍,替我去屋里取只荷包过来。”
珍珍当即去办,独留巧鞠局促不安:“姐儿?”
珍珍递过去,青音又摘了一根针,毫不迟疑地挑断几根线,又胡乱缝了了一番,末了交由珍珍拿去给妍枝。
“暂且我还用得着你,你也要卖力些,教七小姐相信你才好。”青音不慌不忙道。
待妍枝千恩万谢地退出去,青音方才瞑目,同珍珍说:“明日里向夫人请安,记得提一嘴我丢了只荷包的事。”
珍珍刚颔首,青音又改了主意:“你性子沉稳,向来是不插话的。还是巧鞠来罢。”
巧鞠明了地欠身:“是。”
青音叹了一口气。
先世也好,今生也罢,她从没有过什么姊妹之情,没有待她格外好的手足亲友,她总是孑然一身,因此绝不会感到悲伤——
想吃点什么,却已然吃不下了。她默然地坐在窗前,巧鞠边进来边道:“外边好热闹,缘是少爷回来了。”
岑滞云。青音眼睫微颤,刚撇过头,切好对上桌上那面铜镜。模模糊糊,由她映照着打量仪容。同他走前别无二致,她心满意足。
起身要唤珍珍,巧鞠却已打水进来,见她道:“姐儿是要去见五少爷?”
青音猝然一怔,向后蹒跚着倒退几步,脊梁骨险些软下去。
良久她才缓过神。岑韶越奉命随绍王赴皇陵督工,今个儿是他归来的日子。
她彻底忘了也无所谓。要命的是她竟以为是岑滞云。
她居然会想到岑滞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