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一般的掌声中,蝶衣和段小楼再一次上台谢幕,退回后台。助理早就等在一边,连忙迎上来,一个帮蝶衣脱去戏服,一个为他拆去满头的的首饰和假发套,等只剩一身亵衣后,蝶衣疲惫的将自己扔进椅子,任由助理为他卸去满脸的油墨。
另一边,段小楼也脱去一身霸王的行头,坐在椅子里由他人帮忙卸妆,这个他人,却是秦琴。自从五年前在蝶衣病房里被蝶衣说穿了心事,两人便再也没有办法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了,一个有情一个有意,没过半年,便决定开始正式交往。这五年里,秦琴电影的男主角果然全是段小楼,而段小楼努力提高自己的演技,不负众望,从来没有拖秦琴的后腿;每次段小楼来唱戏,秦琴只要有空,便会跟来,帮他上妆卸妆。不是没有人说过闲话,胡乱猜测他们的关系,不过自从一年前他们结了婚,这些闲言碎语也就渐渐消失了。
蝶衣半抬起眼皮,看着对面这对夫夫秀恩爱,想起五年没见的克君,心中又酸又涩,哼了一声说:“要不要这样甜蜜,我眼睛都要被闪瞎了!”
秦琴故意响亮的亲了一口段小楼的嘴巴,后者搂住爱人的腰,说:“亲爱的,我饿死了,晚上想吃打卤面。”秦琴坐在他的大腿上,摸了摸他的脸说:“给你做土豆肉末的卤好不好?在加一些香菇和黄花。”
蝶衣翻了个白眼,把脸转过去不看这对狗男男。
段小楼和秦琴又黏糊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差点忘了,小琴把成品拿过来了。”
蝶衣猛地跳起来,差点被椅子腿绊倒。秦琴站起来从包里翻出一张包装好了的光盘递给他。
段小楼笑着说:“我在家看过了,没发现什么纰漏差错。这下你可以安心回家了吧。”
一个大大的笑容灿烂的绽放开来:“谢谢师兄……谢谢嫂子……”
“谢什么,都是一家人。”段小楼哈哈一笑,躲开秦琴因为听见嫂子这个词而伸过来的魔掌,“再说你妈给的钱也多,就算这电影不上映,你嫂子也挣了不少钱……哎哟!”他最后还是没躲过秦琴的夺命一掐,揉着腰上的肉连忙跳开。
北京夏夜的凉风带着一点湿气,吹在脸上格外的醒神。蝶衣拢了拢被风吹乱了的头发,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手缓缓的爬到胸口,隔着衣服抓住那把挂在胸前的钥匙。
五年前,陆婷舟强硬的将蝶衣送回北京上学,而克君则被打发到国外开发市场,没有她的允许,不准回国。
在克君出国的前夕,他买通佣人,辗转送来一把钥匙,当天晚上,他收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照片,上面只有一只金属制的男用贞.操环。不用文字和语言,他立刻就理解了克君决心为他守身之意。
这件事陆婷舟很可能已经知道了,但是她什么都没说。或许她只是怕逼得太紧会出问题,也或许是因为在她看来,两个孩子之间的山盟海誓,无需她出手,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距离,就能被摧毁的一干二净。
蝶衣将这把钥匙用红绳串起来贴身挂在胸口,每当思念克君的时候,他就摸一摸那把钥匙,一想到千里之外那人也同样在坚守,他便又有了勇气继续坚持下去。
五年来,陆婷舟果然没有让两人有任何机会见面或者交流,任何可能的通讯方式都被她监控起来,掐断了一切可能。蝶衣只能通过媒体上的新闻了解克君的近况。看着电视上的男人愈发的成熟稳重,内敛沉稳,他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酸楚,经常看着看着就落下泪来,接下来便又是一夜不眠。
轿车缓缓的停在四合院的门口,早有佣人等在门口,替他开门。蝶衣顺手想把提包递给佣人,想起那张光盘,又把手缩了回来。“我自己拿。”他说。
洗过澡后,蝶衣坐在镜子前,慢慢的梳理着一头及腰的长发,渐渐的,梳理头发的手慢慢停了下来,缓缓的抚摸着那张精致白皙的脸。比起五年前,他少年特有的幼稚的线条一点一点的成长了起来。他已然长成了一个男人,却丝毫不损他那股温柔淡雅水一样的美丽。
三个月前,蝶衣接到母亲的电话。照例是对生活和学习的一番询问,快要挂断的时候,她突然说:“蝶衣啊,今年暑假,早点回来吧。咱们一家人,好好团聚一下。几个小的天南海北的,我们两个老的,心里怪想你们的。”
挂掉电话的蝶衣还未想明白这段莫名其妙的感叹,便又接到了另一个电话。当他看到手机屏幕上闪烁着克君的名字时,整个人都懵了。手机欢快的震动了很久,他看着屏幕,脑子里一片空白,手指颤抖,竟然忘了该如何接电话。
第一遍电话就在他恍惚与失措中结束了,蝶衣看着“未接”的图标,眼泪顿时就流了出来。这时,手机开始了第二遍震动。
他手忙脚乱的接通了电话,小心翼翼听着那头的声音。电话那头静悄悄的,只有略显粗重的呼吸声,熟悉的让他抽咽起来,又连忙屏住呼吸,怕惊扰了这份平静,然后醒来,却是黄粱一梦而已。
“小叔叔。”久违的声音响起,带着点哽噎,“蝶衣……”
僵持了五年,陆婷舟终于退步,老人对于自己的孩子,总是越来越心软。自从和克君分开,蝶衣的脸上,总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淡淡的愁容,而隔着一个大洋的克君,也化身为工作狂,日日不管不顾的打拼。
对孩子的爱和不忍心最终击败了道德与世俗的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