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嬷嬷自知主子爷从小习武,这杯盏落在这厚实的地毯上又岂会轻易就碎裂?主子爷这是警告亦是在说别再插手多管闲事。
“前院还有些事,今日便不再这用膳了。”他微微颔首行了礼,宽大的袖袍扬起一抹凌厉的弧度置于身后,如来时般匆匆而行。
待他走后,宋嬷嬷差点跳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下去,赶紧上前来搀扶着夫人。
白芷紧绷的身子在此时终于软了下去,保养得宜的玉手紧紧揪着宋嬷嬷的手臂,“你说他是不是恼了?”
宋嬷嬷叹了口气,劝慰道:“夫人别怪老奴多嘴,您这是何必呢……”
白芷愤恨地目光溢满整个双眸,“姐姐已经离世多少年,可她如梦魇般一直在我的身边,到处都是她的影子!府里的人尊称我一声夫人,却还有一位大夫人,他顾揽风何曾在外面给过我面子,这么多年何曾唤过我一声母亲?”
宋嬷嬷看着主子这般较劲的模样,若说不心疼那是假的,可往往太过争一口气只会两败俱伤,这么些年,夫人极力想要在顾府有一席之地,却每每都被主子爷阻拦,犹如困在这静园,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主子爷的眼。
堂堂定北将军明媒正娶的夫人,面上过的体面,内里却是什么话也说不上。偌大的顾府家业,自己所生之子更是分毫也沾染不上。
多年来,久积的怨气让白芷早已没了初入府时的心性,她自以为没了姐姐,她定是能将这顾府上下管理的更好,屈居人下的悲哀早年在白府她已经受够了,但……
纵使她一切都已打算,却唯独算漏了顾揽风能从小独挡一面,更甚至比她所生的儿子还要出众,久违的阴影重新在她的身边飘浮,亦如姐姐还在时,又或者说比之姐姐,顾揽风更甚。
她咽不下这口气,她要夺回她的一切,更要为她的孩子夺回这一切。
“去,把那个丫头寻来,我要好好看看。”白芷仿佛下定了决心,森冷的目光对上宋嬷嬷。
“夫人……您这是公然和主子爷叫板啊。”宋嬷嬷摇了摇头,若是叫那丫头过来,那势必是将主子爷方才的话全然弃做废话,那碎裂的杯盏难道还不够警醒吗?
“您三思,咱们最近这些时日安分些,日后再说也不迟啊。”
宋嬷嬷是打心眼里为白芷着想,可她忽略了一个善于谋划钻研的女人,一旦想要得到自己所想,必然是会豁出去也在所不惜。
她的劝解只迎来了白芷阴狠的目光和愈发狰狞的面孔,“我叫你去把人叫来,你是聋了吗!”
宋嬷嬷看着自家主子形同疯魔的样子,她知道自己不论再多说几句,夫人都不会听的进去,无声的叹息随着她退下的身影一并而去。
而另一边的挽月正洒扫着花盆底下积攒的泥土,全然不知一场麻烦即将找上门来。
“嬷嬷,前面正在洒扫的人便是挽月。”瑾梅指了指站在花盆附近的丫头,讨好的说着。
“有劳了,你先去忙吧。”宋嬷嬷面不改色的摆了摆手,对于瑾梅想要讨好的嘴脸并不放在眼里,这顾府什么样的人没有,个个都揣着七窍玲珑心,她又怎会不知。
瑾梅见宋嬷嬷冷着一张脸,极难亲近的模样,本想宣之于口的话也咽了回去,瞥了眼不远处的挽月一眼,听话的先行离开。
“你便是挽月?”
挽月回过身来,眼前的人格外熟悉,忽而记起这人曾和徐嬷嬷说过好几次话,多多少少她有些印象,她客气的福了福身,“宋嬷嬷。”
“听说你差事当的好,夫人想要见见,你且随我来。”
挽月杵在原地,并未即刻动身,“夫人要见我?”
宋嬷嬷见她呆愣在原地,估摸着时间待会主子爷回来了,只怕不好交代,皱眉催促道:“愣着做什么,难不成夫人还请不动你?”
挽月哑然,想起今日佳菁同自己说的话,留心道:“嬷嬷许我同旁人说一声,免得主子爷找。”
宋嬷嬷上前来,拎着她的衣袖朝静园的方向走去,“磨磨唧唧的,待会我派人来说一声便是。”
她这般火急火燎,惹得挽月愈发心里有些慌乱,总觉得这宋嬷嬷不安好心,偏现下一个熟人也未瞧见,她就是想要出声叫人也无从可叫。
一前一后的身影并未引起旁人多余的关注。
挽月随着宋嬷嬷来到一座围墙高耸的院落,站立在青砖砌筑的高强之下,抬脸望去,墙的顶端密布着一层尖锐的刀片,似犬牙交错的利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芒,叫人望而却步,心下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