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何敲了敲门,“主子爷,宋嬷嬷来了。”
顾揽风眉眼微动,半晌幽幽开口,“进来吧。”
来人一袭宝蓝色的褂子,搭配同色的罩裙,一头银发梳理的一丝不落,她进来后便是先行了礼,恭敬道:“老奴请主子爷安。”
顾揽风上前虚扶了一把,客气道:“宋嬷嬷多礼了,你是顾府的老人了,不必如此客气。”
宋嬷嬷轻轻拂开他虚扶的手,“主子爷看得起老奴,可老奴却不能倚老卖老,仗着在顾府年份长,便连着规矩也不守了。”
宋嬷嬷执意如此,顾揽风也懒得同她在这些琐事上计较,若不是顾及点静园的面子,他是极讨厌这样的场面话。
“嬷嬷此时来是有何事?”
“夫人想着自回府后,还未请主子爷去静园小聚,今日夫人便叫老奴前来问问,不知主子爷何时方便?”
“倒是爷失了规矩,那便这就去问安吧。”
宋嬷嬷甚是心悦,忙退至一旁,让主子爷先走。
沿着一条笔直的甬道而行,踏过地上斑驳的树影,盆景铺陈,一簇簇奇花异草点缀其间,微风拂过,花树随风摇曳,吹的簌簌作响,草木的清香在空中缓缓地萦绕。
顾揽风看着眼前的匾额上写着“静园”二字,苍劲有力,一看便知是他父亲的手笔。
与梅苑的荒凉想比,当真是叫人感叹物是人非。
进了静园,白芷自然是高兴,忙让人进屋内说话,端着得体的笑容,对着伺候的丫鬟好一通嘱托,当真是将顾揽风视作亲身孩子般,话里话外都是对他的关切之语。
又细细瞧着顾揽风,关切的问道:“有些时日未见了,是不是生意场上的事糟心,瘦了许多。”说到这又慈母般忍不住劝解着,“既然招了人做事,你便放放手,若事事都操心,我同你父亲何时才能抱上孙子。”
顾揽风的母亲早年因着产子亏了身子,没过几年便撒手人寰了,如今顾府的夫人名唤白芷,依辈分来说,他还该唤作一声小姨,为着尊重,府里的人则唤她为夫人。
提及抱上孙子,他不知怎么了,竟是从未有过的抗拒,懒洋洋的靠在软枕上,面上仍笑道:“您也忒心急了,六弟尚未娶妻,也该提上日程了。”
提及自己所生的孩子,白芷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影儿这孩子,也不知是随了谁,整日里在外头厮混,比不得你,当初小小年纪就接管了顾家的家业,是极省心的。”
顾揽风也不接话,只端起矮桌上的杯盏浅浅的饮下一口。
气氛突然僵硬了下来,白芷垂下眼睑,微微侧目看了眼宋嬷嬷。
后者凑上前来,打圆场道:“夫人说的极是,咱们哥儿若是像主子爷这般身边有可心的人伺候,保不齐就能收收心了。”
白芷掩帕笑看着顾揽风,故作无意问起的样子,询问出声,“前些日子,我便听到了几句闲言碎语,本是你院里的事,我不该过问,但听说那夜好大的阵仗?”
顾揽风深眸看了眼她,见她面带担忧,可究竟是何意怕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淡淡回道:“不是什么大事。”
“我听宋嬷嬷说是你身边伺候的丫头?若是个不懂事的不如早早打发了,听竹如今做事也大不如前了,不如我替你择一人,也好过……”
顾揽风抬了抬手,阻了她接下来想要说的话,“劳您挂心,院里的事我自个儿心里有谱。”
白芷尴尬的一笑,同宋嬷嬷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后者摇了摇头,白芷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视线。
“老奴在这的确要向主子爷告罪,没得主子爷同意便托人去打听了那丫头。”
顾揽风慢慢起了身,幽沉的目光落在请罪的宋嬷嬷身上,直看的她心里微微有些发怵,“哦?嬷嬷既是为着我,我怎好怪罪,不知嬷嬷打听到了些什么?”
宋嬷嬷低着头,好半晌才回话,“小丫头家室也算清白,不过早些年那丫头的父亲因病留下孤儿寡母,日子也不算好过。”
白芷见他沉思凝视着面前的杯盏微出神,轻唤了声,“揽风,不如改日将她带来,我也好替你看看,如何?”
顾揽风拿起桌上的杯盏,手上未用力,那青瓷杯盏应声而落,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在屋内格外刺耳,“今日有些乏了,手上没劲,方才可有吓到您?”
白芷落眸,地毯上碎裂的杯盏,犹如响亮的巴掌落在她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