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走上前,而是跟她保持着适应的距离。
林姷看着他,深夜里她的眼睛像是含了水,潋滟的,温柔的。
崔陵的声音有些哽咽,他向前走了一步,说:“林姷,你没有死。”
林姷说:“崔陵”
她原本有太多的委屈,太多的苦楚,但此刻她没有倾诉。
她不想和他倾诉。
她觉得面对崔陵,她已无话可讲。
“你……”他看着她,他又太多的话想要讲,想要问,可到了嘴边,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觉得无从说起。
最后他说:“对不起”
仿佛除了道歉,他再不能说什么。
他不能带走她,他无能为力。
林姷说:“你没什么可向我道歉的。”
林姷说:“你知道吗,我见过你三次”她的声音非常轻柔,她的眼里没有埋怨,也没有愤怒,她说:“第一次是在襄阳的街道上,我看见你和那些北边逃难的世族子弟在一起,第二次,是在襄阳城的客栈,第三次是在鲁阳的客栈里,那时我被杨缓给捉走了。”
崔陵的手有些发抖。
林姷说:“对了,鲁阳的那个孕妇是你的夫人吗?”
她微笑着问他,仿佛在和一个阔别多年的老朋友寒暄。
崔陵说:“不是”
林姷怔了一下,她的心像是被敲击了一下,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说:“那你的夫人。”
崔陵痛苦地说:“她在广陵。”
林姷低下头笑了笑,说:“那你可有子嗣?”
崔陵说:“三个月前,她在广陵诞下一女。”
林姷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的眼眶有一些烫,她把头别了过去,迎着风,那温热的液体渐渐地干了。
他叫她:“林姷”
林姷说:“四年了,崔陵,我们已经结束了,回不去了。”
崔陵没有说话。
耳边只有风声,树声,明明是夏天的夜,却冷的异常。
“哥哥”
崔钰的声音打破了这安静。
崔钰不知从那里跑了出来,直奔崔陵,他已经很高了,比崔陵还要高一些,他扑进崔陵身边,眼眶湿润地说:“你是哥哥吗?”
崔陵的眼睛也红了,他摸着崔钰的头,说:“是”
“哥哥,我好想哥哥,我终于见到哥哥了”崔钰快乐地叫嚷着。
一切好像回到了那年的清河,一切却又回不去了。
林姷迎着微风,眼泪终是掉了下来,一滴一滴,滚烫的。
崔钰一边搂着崔陵,一边兴高采烈地对林姷道:“阿姷姐姐,是陵哥哥,陵哥哥来接我我们回家了。”
林姷闭上了眼睛,更多的眼泪流了出来。
不是因为崔陵,也不是因为崔钰,而是因为她终是告别了过去,过去的人生,过去了快乐和痛苦,以及过去的挣扎与爱恋通通的结束了,烟一样的散了。
她长大了,也老了。
一切都已然成了过去,梦一样。
崔钰“咦”了一声,过来牵林姷的手,他说:“阿姷姐姐是不开心吗?怎么哭了?”
他笑嘻嘻地说:“阿姷姐姐开心一点,我们就要回家了。”
他转头蹦蹦跳跳的对崔陵说:“阿钰好想哥哥,好想爹爹。”
“对了,阿姷姐姐还生了一个小孩子,好小,好嫩,白白胖胖的,阿钰可喜欢他了,阿钰要将他一起带回家。”崔钰说道。
崔陵只是远远的看着她。
林姷从长廊边上站起来,她的黑发被吹的轻轻飘动,她闻到了一股花香,像是桂花,又不像。
她说:“你带崔钰回去吧”她说着转身离开了,崔陵又叫了她几声,她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