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得宋才人这一番言语,只觉可笑至极,向皇后清楚宋才人的为人,不想叫她在宴席上抢尽风头,只对着赵浅予道:
“浅予的琴技素来极佳,寿星今日何不给大家露一手?”
曹太皇太后因着高太后这一层关系,对着赵浅予的宠爱,胜过仁宗几位大长公主,只慈爱地说道:“说起来,浅予的琴可是当年仁宗手把手教的,浅予丫头,你便弹一弹吧!”
高太后笑眼瞧着女儿,一片慈母之心:“这丫头都不知多久没碰琴了,姨母可别叫她在众人面前出丑!”
赵浅予闻言不服:“我怎么会出丑?皇祖母,娘娘,你们想听什么?”
曹太皇太后笑道:“陈乐师弹的那个曲子就甚好,浅予可否一弹?”
“当然。”
赵浅予浅笑着坐到琴旁,陈仪真甚是懂得察言观色,便抱起一旁的琵琶,道:
“妾身为公主伴奏。”
赵浅予不弹则已,既然要弹,便要造出浩大声势,她看着朱昀,道:“还是由朱御侍伴舞么?”
宋才人哪再能见朱昀上场迷惑赵顼,只道:“方才那位柳伶人不错,不如让柳伶人来?”
赵顼自是应了宋才人所求,赵浅予却盈盈瞧着向宗良,道:“景弼的箫吹的最好,要不要一起?”
向宗良的眼神轻轻从陈仪真身上略过,俯身对赵浅予一揖,道:“愿意为殿下效劳。”
赵浅予总归是高兴的,她缓缓拨起琴弦,虽是同一首曲子,手下却又有另一番味道,琴声绵长,再加上一旁陈仪真琵琶清润,合在一起当真是天籁之音。而柳雨霖这舞,比起朱昀刚刚所跳,更多了三分随性,这般弱柳扶风之姿,也更是叫人心生怜爱。
向宗良箫声在一旁骤起,和着赵浅予的琴声,更显悠扬情致。赵浅予被他带入佳境,自是越弹越顺,比起刚刚陈仪真的技艺,也的确不落下风。
箫声一起,琵琶之声便缓缓而停,赵浅予满腔的女儿柔情,此刻倾泻而出,琴声箫声相互追逐,又若浑然天成,陈仪真听入耳中,心下却有些不是滋味,向宗良和赵浅予这样的配合默契,若说二人没有情意,她是怎么都不信的。
众人对赵浅予夸赞不已,赵顼早有安排,命图画院中翰林待诏直长郭熙与王诜在一旁,为长公主作画,宋才人一向爱画成痴,郭熙又深得赵顼与王安石喜爱,政事堂一殿皆为郭熙画作,如此附庸风雅的好时机,她自然不会错过,挺着肚子也要立在一边,看二人作画。
赵浅予弹完一曲,便坐回高太后与赵顼身边,郭熙善山水,王诜描工笔,宋才人也提笔勾勒了几笔,浅笑盈盈道:
“晋卿这一笔真是妙,把人都画活了!”
赵顼最疼这个妹妹,只拍了拍手,几个内侍黄门抬上一幅绢本设色工笔画作,此画虽以水墨画就,可每一笔人物都极为精细,颇有些工笔的意蕴,画面正中手按琴弦的玲珑女子,正是长公主赵浅予,陈仪真和柳雨霖在一旁相和,甚是栩栩如生。
赵浅予满脸惊喜,瞧着画作一旁的画师郭熙,道:
“这画是郭待诏作的?”
郭熙熙宁元年被召入画院,乃是当朝第一画师,他对赵顼、赵浅予揖礼,道:
“此画是臣与利州防御使王诜合作,宋才人也勾勒了几笔,臣携此画,恭祝舒国长公主芳寿永驻!”
“郭待诏的山水画立意高远,不想工笔也是擅长。”
高太后对王诜赞许不已:“晋卿能与郭待诏一齐作画,可见近年来画意大进了许多。”
赵顼颔首:“朕素日最爱郭卿画作,以晋卿之才,他日当有入国朝画院的一日!”
又对宋才人笑道:“你可真是爱画成痴,见到画作便移不开身,这画是给浅予的,你可不能讨要。”
“水墨画历来讲求虚实相生,墨色光华,其妙无极,一图之间,轻重、深浅隐显具备,青黄紫翠五彩毕现,着实妙哉,郭待诏果然是圣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