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中的,也许是他行尸走肉走回去,也许是肖辞返回来带他回去。总之他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趴在床上了,枕边一片潮湿,双眼干涩得几乎睁不开。
肖辞一直陪在他旁边,白濯睁开眼时,他正拿着书看得入神。
有点饿。
白濯撑起身子,半死不活靠在床栏上,撇嘴道:“我饿了。”
肖辞合上书,“好了?”
白濯摇头:“没好,吃完再说。我想吃饺子。”
肖辞定定地看了他几眼,并未开口,放下书走了出去,不一会儿端着一个大碗回来,放到了白濯面前。
“没有饺子了,只有白粥,还是冷的,吃吧。”
白濯端着碗,无语凝噎。但他哭太久了,又一整天没吃东西,这会儿饿得头昏眼花,不敢挑嘴,他抽了抽鼻子,苦着脸将粥喝完。
肖辞已经等了他一整天,也不差这点时间,坐在一旁看他委屈地喝着粥,竟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般想着,他竟控制不住笑出声来。
白濯抬头瞪了他一样:“笑什么!”
“笑你呗,好端端地把自己整得那么狼狈。”肖辞接过他喝完的碗,放到了桌上。
白濯道:“有什么好笑的,你当初暗恋我的时候,比我还狼狈,谁也别笑谁了。”
肖辞动作一顿,记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当年肖公子心系白姑娘,一掷千金,成为含烟楼的大主顾,还因为他被责罚了数次,好不容易说通家里人,打算提亲迎娶白姑娘,结果却发现白姑娘竟然是男的,肖辞伤心得一连哭了几日,缓了数月后才敢重新踏入含烟楼,宣布要跟白姑娘拜把子。
苍京的人不知道内情,但这肖公子哭唧唧的事还是瞒不住的,一时间传得满城风雨,潇洒飒爽的肖公子一度沦为笑柄,以至于之后白濯还时不时拿这件事嘲笑他。
肖辞:“呵呵,你先把你枕头晾干吧。”
白濯并没有晾干,而是翻了个面,继续躺下去。他看着床幔上的坠子,又陷入了沉默。
肖辞走过去,将人推到里面,自己躺在了他旁边。
白濯道:“肖辞,你当初是怎么做到不喜欢我的。”
“你是想代入你还是代入离王。代入离王的话……”肖辞拍了拍白濯平坦的胸脯,“你光着膀子用女声跟他说话,百分百不敢再对你有什么妄想。”
白濯道:“代入我呢?”
肖辞静了片刻,“你不用代入,若你想放弃,你可以放弃,你不想放弃,代入谁都没用。”
白濯翻了个身,将脚放到了肖辞的肚子上,他看着肖辞的侧脸,“我不想放弃,但我不想以女子的身份去面对他,谎言藏不了一辈子。”
肖辞把他的脚掀了下去,怒视着他:“你倒是实诚,你喜欢他,那你可有想过他是谁,他是离王,天子骄子,将来没准要当皇帝的,你的喜欢只会害了你自己。”
白濯嘴角一弯,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酸楚顿时又涌了上来。肖辞瞪着他,“不许哭!再哭老子抽你!”
“你又打不过我。”白濯道。
肖辞下了床,作势要走。
白濯:“诶诶诶,肖辞哥哥,我错了我错了,回来。”
肖辞叹了口气:“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白濯一下子蔫了,他摇摇头:“不知道,我就没想过我会是个断袖,还喜欢离王那个烦人精。”
“你跟他半斤八两。”肖辞揉了揉他的脑袋,“白儿,你确定你喜欢他吗?若过换个人像他那样待你,你会不会喜欢那个人?”
白濯道:“我不知道……肖辞,喜欢是什么?”
“喜欢是你想见他,无比无比地想,但又很害怕靠近,总之,这里,”肖辞指着白濯的心,“会变得不正常。”
白濯像小鸡啄米一般疯狂点头。
“白儿,你要想清楚,好好地想,这盘棋一旦落子,你就悔不得了。”
肖辞的话并没有起到醍醐灌顶的作用,反而让白濯更加迷茫,更加手足无措。这份感情前有猛虎后有饿狼,白濯动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
一直以来随心而行的白濯身陷囹圄,困在其中,找不到方向,摸不着出口。
肖辞喜欢过的人不过两个,一是白濯,二是祁茗,前者无疾而终,后者还没追到手,对感情一事亦是知之甚少,他没办法带着白濯走出来,他只能陪着他,看他如何抉择。
看他是要爬出深渊,还是拥抱深渊。
白濯沉默了许久,直到外头巡夜人敲着梆子,隐隐听到一声“丑时四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他才猛地抬头。
肖辞没有动,等着他。
两人对视了半天,白濯才慢慢道:“我选择,不下这盘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