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问自己比这个时代好,但比起这个儿媳,她还是要差上那么一截的。
“回来我要问问本初,做你的丈夫,会不会特别没成就感?!”妻子有?没有他,日子过得都不差,有?大男人心思的男人怕是心里头都不痛快吧,翟母心想道。
“那娘问完后,记得告诉我答案,我也?挺想知道答案的。”翟靖会对她动心,就是因为她这个性子,就是不知道真的得到她后,想法会不会改变。
当然,她觉得大概率是不会变的,毕竟这是她挑中的男人。
其实翟母也?知道,儿子的答案肯定是否定,毕竟她这儿子足够优秀,只有那些自己不够优秀的男人,才会在女人身上找成就感,有?本事的男人都是让女人自己也?觉得自己有?成就感,就像儿子和儿媳这样。
果然如程芳蕤所料的一般,年前朝廷任命她为钱粮官。钱粮官顾名思义就是负责搜索、征集粮秣、给养、军饷征收、调配、发放工作。当然,她不可能拥有这么广的权力?,她最主要就是负责军需给养,说白了就是挣钱养卫所的那些士兵。
无?论权力?大小,好歹是个官,这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偏就被程芳蕤给盼来了。
周遭的人都乐坏了,尤其程家那边。
原先?三?个嫂子就不敢小瞧这个小姑子,如今小姑子连官都当上了,更加不敢小看这小姑子了。同时心里都为过去她和离在家时,他们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儿,而是一直跟她保持比较友好的关系。
本来程家这边是想大肆宴请一番的,程芳蕤却说她现在的情况不适合风头太大,说服程家放弃了这个念头。
大肆宴请是没有?了,但程父程母坚持要在族里好好热闹一番,三?位嫂子也?跟着劝她。
程芳蕤接受了全家人的好意,由着他们去安排,然后她只在当天回了程家村一趟,作为吉祥物一般存在的她,叫大家好生看了一番。
事情过后她回了镇上,继续跟翟母准备过年的事情。
然后除夕前一天,门房来报,说是几个孩子的亲生父亲上门,问给不给进门。
听到孩子的亲生父亲几个字眼,程芳蕤竟然有片刻的恍惚,愣神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方存志找上门了。
她已经嫁做他人妇,程芳蕤可不认为方存志是来找她的,很明显他是为了三?个孩子来的。几个孩子的事,她素来尊重几个孩子的意见,所以见不见,她由着几个孩子自己决定。
翟嘉懿两姐妹其实一点都不想见这位生父,可他们知道哪怕是方存志这个父亲先?辜负了他们,甚至于可以说是抛弃了他们,但他们真要对这个生父不闻不问,坊间肯定会说他们两姐妹凉薄无?情。
要他们自己,他们其实无?所谓这些传闻的,可他们现在还要考虑到翟家。
是以,他们最后的结果自然是见方存志。
如今三?个孩子身边都各自有两个伺候的人,程芳蕤叫这些人随各自的主子一起出去见人,她则继续忙手头上的事,半点要出去见人的意思都没有?。
哪怕知道儿媳妇对那男人半点感情都没有?,翟母也?不会大方地劝说她去前夫,所以她跟程芳蕤一样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另一边,翟嘉懿三姐弟在三个仆人的陪同下,总算见到有段时日没见着的亲生父亲方存志。最后一次见面是八月份,鸿哥儿周岁宴的时候,那时候的方存志身上还有?着年轻人的那年轻气盛。
这才过去没几个月,这人就跟那失去了水分的树叶一样,枯黄枯黄的,一点活力?都没有?。
想到他那好不容易得来的官,结果被柳依依被折腾没了,翟嘉懿大概知道他这般沧桑的缘由了。不过,无?论什么缘由导致他现在这样,都跟他们三姐弟没关系,翟嘉懿一点都不管,“不知道您今天过来有什么事?”
要不是程芳蕤告诉她,尊不尊重人是一个人有?没有素质最好的表现方式,她其实不想对方存志这么客气的。
几个月没见,大闺女落得出落得越发像大姑娘了,二闺女瞧着还跟团子一样,一脸和和气气的,方存志却能明显感觉到她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不太说得出来,反正就是感觉不一样了。
比起两个闺女的变化,儿子方澄鸿的变化显然更加明显。
明明周岁的时候,瞧着还懵懵懂懂的一小奶娃,这会儿看起来却像个成熟的小大人一样,见他一直蹙着眉,仿佛在思考什么问题时,方存志难得父爱泛滥地问道,“鸿哥儿,在思考什么问题,可以说来爹听听嘛?”
“啊,是爹啊,我还以为应该叫阿爷呢。”说完,还松了口气似的拍了怕胸脯,“还好我还没叫出口,不然这得罪人得罪大发了。”
“虽然你没叫出口,但大家都知道你想叫他阿爷了。”翟嘉言默默补了一刀。
翟嘉懿板着脸‘教训’起弟弟妹妹,“虽然他看着是老了点,但的确是咱们的爹,不是阿爷。咱们的亲阿爷,早在二十几年前就作古了,咱们是没有?亲阿爷的。”
来自三个孩子的三?连击,方存志差点没抗住,“你们爹我今年才二十有?一,哪里有?你们说的那么老?”
“阿娘说面有心生,二十一岁的您看着这么苍老,估计是您的心态已经到了老态龙钟的地步?!”方存志一路马不停蹄赶回来,本来是想回家好好梳洗一番,再吃顿饭再来看几个孩子的,谁知道那曾经的家,如今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你们阿奶和瑾哥儿这是回方家村过年了吗?”
翟嘉懿怜悯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连生养自己的亲娘,以及自己生养大的儿子去了哪里,都没人告诉你,你真可悲。”
诸事不顺的方存志,刚才不过是耐着性子,结果这一个两个的不是阴阳怪气,就是甩脸子给他看,他心里头哪里能痛快,“明明是你们这些人从来不把事情告诉我,我又远隔千山万水,从何得知你们的情况?!”
“对对对,不是你的错,都是我们这些人的错。”翟嘉懿已经懒得跟一个说不通道理?的人在那浪费唇舌了,“你自己在外头倒是没什么,可有关你在外头的事儿,被传回这里,使得瑾哥儿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阿奶担心他长期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对他不好,带着他去了府城过活。”
“祭祖的事儿,阿奶说过去都是她在操劳,如今你已经弱冠之年,应该交到你手上了。所以,今年祭祖的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她不回方家村了。”
方存志这次来的确是单纯,想问问老母亲和大儿子人在哪里的。结果没想到被亲闺女给怼了一通,他很想当场怼回去的,可他知道自己怼不过这个臭丫头。再加上第二天就除夕夜了,据说家里祭祖的东西还没准备,他担心耽误到祭祖,也?没了兴致继续耽搁,当即就告辞离开。
回到后院,程芳蕤没问方存志上门做什么,也?没问他们聊了什么,更没问为什么这么快。翟嘉懿三姐弟也?没想说这个男人,大家心照不宣将这人上门的事给抛之脑后。
虽然不确定翟靖和翟父会不会回来一起过年,做年夜饭的时候,两婆媳还是把两父子的饭量算了进去。直到所有?的饭菜都上桌,甚至外头预示年夜饭的鞭炮声都快放完了,还没两父子回来的声响,翟母知道这个年夜饭怕是只能他们自己吃了。
“还想着今年过年不仅有?儿媳、有?孙子孙女了,结果老头子和儿子不在。不过,比起往年只我跟老头子两人过年吃年夜饭,今年的年夜饭可热闹多了。”
翟母开口打破了沉默,“不是说一年比一年好,今年虽然少了两个人,但比起去年过年来好多了。明年,相信明年咱们一家子肯定会团团圆圆的,所以为了明年有?更好的年,咱们今年可得好好祈祷一番。”
“娘说得对,明儿个倭寇的问题肯定统统解决了,到时候咱们一家子就可以团团圆圆的。”这是她在这个里过的第二个年,去年跟江樱雪还有?几个孩子一起过,两人虽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过得很是愉快,今年跟婆婆还有?几个孩子一起过,跟去年又是个不一样的感觉。
怎么说呢,去年她跟江樱雪一起,颇有?些抱团取暖的感觉。
今天跟翟母还有?几个孩子一起,则是真正感觉到了家这个字眼的内涵。虽然这个家里的男主人暂时不在,但心里头就是有种,这里就是我的家,今后我再也?不是这里的过客的感觉。
哪怕三?个孩子给过她在这个世界的归属感,却没成亲后的家给的感觉强。
所以婚姻真的是很美妙的东西。
婆媳两开场白后,又先?动了筷子,母子四人在翟家的第一顿年夜饭就开始了。
翟家没有?严格的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平日里用饭,大家都是能不开口尽量不开口,今夜年夜饭翟母觉得这样太没意思,干脆带头聊起了天。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程芳蕤当官的事,“你的意思是年后要先?去布政使那边报道?”
“公函上是这般写的,到时候顺便去那边取官服。”本朝至今为止除了宫里的女官,六部都没女官的存在,她的官服是临时定做,所以先前除了任命公函,并没官服。
“那之后你是不是要大江南北到处跑?”儿媳这个官是允诺不用朝廷任何财政支持,她自己想办法解决卫所所有?问题换回来的,地域不同,产的东西不同,适合徽州及周边的东西,不一样适合别的地方。所以,儿媳想要做好这份工作,到处跑是少不了的。
程芳蕤想了下,“倒也?不比如此。”
就现在这种交通,真跑遍国朝所有?卫所,都不知道猴年马月了,“自打有?当官想法,我就开始研究各个地方的地理志,根据地理志记载差不多能知道每个地方的情况。我把相似的地方放在一起,待计划做得差不多了,我再找机会挑个有代表的地方走走看看就行。”
当然效果要最好,肯定还是得亲自走,可就现在这种交通,真让她跑遍整个国朝,程芳蕤觉得她估计就剩半条命了。另外,要让一个人重用你,不能一次性将所有?事情全部做到最完美,而应该慢慢让她看到你的价值,知道你能做到你说的那些,又不能让他觉得这事情做起来特别容易,不然他就会觉得这事儿换谁做都可以,那她的价值就体现不出来了。
改善卫所的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她只要先?做出几个典型来,让龙椅上那位看到她的确有能耐做到自己说的那些就行。
然后再以这些典型为中心,往四周辐射,如此往复三?五年时间,定然能把整个国朝的卫所现状给改变过来。
这样的时间长度,既不会太长也不会太短,刚好是龙椅上那位能接受的。
当然这样做,倒不是说她故意拿捏,而是在现有?的条件下,这样的确已经是最快的时间了。
“这就好这就好。”盼着明年能当回真祖母的翟母,就担心这翻过年儿媳妇就到处跑,那她指望的孙子肯定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来了,“娘呢,很支持你做自己的事情,但毕竟你跟本初才成亲不久,这几个月下来因为倭寇的事,你们两夫妻都没怎么相处,这明年要是换你到处走,那你们这新婚夫妻也?太没新婚夫妻的样子了。”
“这也?正是我想的呢。”虽然她没觉得夫妻成亲后,一定要整天在一起,但要是成亲后还跟独身时一样,那一直单身着就好,还结什么婚。所以,在她的计划里,还是以翟靖的事情为重,所以她选定的点都是以徽州府为中心点,再往外辐射的。
翟母就喜欢她这样既不全靠男人,也?不会为了显示自己的独立,刻意做跟丈夫保持距离的事情来,而是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这度把握得叫人舒服不行。
得到想问的问题答案,又见几个孩子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全都不插嘴了,翟母赶紧转移话题,“先?前说给言姐儿找的刺绣大师,已经找到,年后就会从京城出发来这里。”
缪氏的事多少还是对翟嘉言产生了影响,如今刺绣一事于她已经不像过去那般喜欢,所以她不打算再像过去那样,一门心思都在学习一门技艺的事情上,“翻过年,我想开家绣庄。”
先?前她自己没这心思,程芳蕤自然不会催她,如今她自己有?想法,程芳蕤当然支持了,“想好开在哪里了吗?”
“我想着县城这边对绣品的需求量,再怎么都比不得府城,所以最好是把铺子开在府城。”绣品是雅致之物,只有官宦之家,或者家里条件好的人家,才会买这些东西装饰,府城无论官宦之家,还是条件好的人家都比较多,开在那里肯定比开在县城好。
“你自己有?这个想法,阿娘不反对。”几个孩子的事,程芳蕤素来由着他们,却又会趁机教他们一些,他们还不懂的东西,“那言姐儿有没有发现,府城的绣庄也?比县城的绣庄多?”
懂做生意的人,谁都不是傻子,五岁小儿都能看到的市场,别人自然也能看到。
“市场需求量大,意味着竞争也?大,而且绣品这个东西,一般人都会选择信得过的绣庄买。真要去府城开铺子,怎么打开市场,可得好好的想想才行哦。”
程芳蕤教东西很少手把手教的,多数时候是提出问题,然后让人自己去思想怎么做,她再在此基础上给予指导。先?前翟嘉懿做那财务培训学堂,她也是这样提点翟嘉懿的。如今翟嘉言想做自己做的事,她依然只是提点了一番,并具体指点该怎么做。
翟嘉言知道自己亲妈的路数,没说什么,反倒是一旁听着津津有?味的方澄鸿开口了,“大姐二姐都有自己的铺子,我是不是也应该有自己的铺子?”
翻过年三岁,实际上才一周岁几个月的方澄鸿,早就能自己吃饭吃得很好,只是他个头不够高,程芳蕤特意叫人给他做了一把餐椅,他独自坐在餐椅上,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盯着她看,似乎在等着她回应。
“那泓哥儿想做什么买卖?”
“我听舅舅说,南方那一带有不少海上流过来的舶来品。不是说物以稀为贵吗,我觉得这个不错,阿娘觉得呢?”其实,他是通过脑子里的记忆知道的事,但脑子里的事儿不能跟外人说,于是他先?前就想着法子从程三?哥口里,打听出了一个类似的说法。
看过原著的程芳蕤知道即将开启海禁,所以往后很长时间舶来品都很紧俏。可这小不点这才三?岁,又没怎么接触过外头的人,竟然能知道做这个买卖,程芳蕤简直要怀疑,这个是不是跟她一样是穿书的了?!
可这孩子除了说话动作都快了一点,并不让人觉得老成,这真要跟她一样的穿书者应该很难做到这一点。所以,程芳蕤排除方澄鸿跟自己是同类的想法,然后想到翟嘉言做的那些梦,猜想也许这个小儿子便是通过这种方式了解到情况的。
虽然方澄鸿知道消息的方式不是做梦,而是封存在方澄鸿脑子里的记忆,但反正结果都差不多,就是知道原著里头的某些事,却因为自己的到来改变了原著剧情的发展,又让他们知道的事跟现实稍有?差距。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坏事,所以程芳蕤不觉得这样不好,“那鸿哥儿知不知道,把你说的那些舶来品运到这徽州府,需要消耗多少的人力和物力?且要卖东西,起码咱们自己得知道东西长什么样?你这小小年纪,可没办法亲自去南边看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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