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蕊支起一条腿,毫无形象可言,流里流气地靠在椅子上,居高?临下望着?底下的那群人。
她的虎口处有一层厚厚的茧,是常年舞枪弄棒所留下的痕迹。
比武招亲的擂台上,有两人正缠斗,你?来我往,拳脚毫无力度,一看就是花架子,亏得街旁伸着脖子凑热闹的那群百姓看得津津有味,竟然也没发觉出什么不对劲。
这大抵就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了。
“妁姐,你?之前跟我说过的魔教教主与右护法在哪里?”张蕊看得倦了,打了个呵欠,扯扯张妁的衣角,凑过去轻声问道,“这些人实在是太无聊了……他们多久能来啊?”
“你?别着急,肯定得等父亲来过之后,他们才会?现身。”
张妁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衣角从她这个不省心的妹妹手中抽出来。
镇峨王平日里处理的公务可不少?,不可能天天守在擂台旁,所以他只会在第一天的时候露露面,好让镇峨城的百姓们知晓他对此事的看重。
之后,只有在比武中夺得头筹的人才能进镇峨府再见到他一面。
而方岐生和聂秋会?刻意避开镇峨王,等他离开之后再出现,免得被认出来。
张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把身体的重量全压在椅背上,懒懒地掀起眼皮,四处看了看,这才好像后知后觉似的,对张妁身旁坐了许久的贾昭笑道:“哟,这不是姐夫吗,实在抱歉,我这时候才瞧见你?,姐夫这么大度,应该不会?怪罪我的无礼吧?”
贾昭嘴角抽了抽,表情是一贯的沉稳内敛,语气平和,很宽容地说道:“不碍事。”
“蕊蕊。”张妁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一敲,眯起眼睛提醒道,“别总是捉弄他。”
张蕊活了十六年,没有哪一天是让人省心的,经常闹得镇峨城鸡飞狗跳,凶名远扬,街坊邻居都怕了她,可她又是镇峨府的闺中小姐,所以想借此巴结她的人倒也不少?。
如?果说镇峨王最放心的女儿是张妁,最头疼的女儿就是张蕊。
这不,时机一到,就忙不迭地将张蕊往外推,落得个清净。
张蕊闻言,翻了个白眼。她本来想找个软柿子捏,没想到却一脚踢在了钢板上。
贾昭到底是什么身份,她其实不关心,毕竟,商贾世家的贾家又如?何,富可敌国又如何,在这隆冬一月朔风似冰凌的严寒镇峨,金银财宝是换不来任何东西的。
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张蕊有点同情她的这个姐夫。
贾昭以为他与张妁的初遇是在镇峨城,张妁的手帕掉在他的面前,秉着?良好的素养,贾昭将手帕捡起之后,看见手帕一角绣着的“妁”字,一路打听下来,送去了镇峨府,张妁亲自出来迎,谢他捡回自己的手帕……很巧合,很浪漫,这就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但是张蕊知道,张妁压根不可能弄丢任何东西,更别说是她贴身的手帕了。
在她坚持不懈的追问之下,张妁才勉勉强强透露了几句,只是说她有一次偶然遇到了贾家走迷路的小公子,送回家的时候,就是贾昭出来领的人,不过他大抵不记得了。
张妁出远门的时候一向是喜欢以纱遮面,所以贾昭不知道她的长相,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张蕊也不想着捉弄贾昭了,按了按指节,噼噼啪啪作响,她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正寻思要不要从这些人里面随便抓一个过来玩玩的时候,一道严厉的声音就传入了她的耳中。
“蕊蕊,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爹!”张蕊循声转头,想到张妁口中的魔教教主和右护法也快出场了,简直喜出望外,脸上都带了明显的笑意,半是埋怨半是撒娇地说道,“您怎么才来呀?”
人群错开,四十好几的中年男人缓缓走来,面如冠玉,一身石青色,如?同冬夜中沉沉的雾霭,裹挟了浓重的水汽与寒冷,威严肃穆,能压得人大气都不敢出。腰间挂了玉玦,衣带上纹了浮云图案,随风飘扬的时候仿佛在缓缓流动,然后又消散在他袖袍之中。
张双璧瞧着自家小女儿笑脸相迎,下意识便觉得她心里正盘算什么诡计,毕竟张蕊前几天可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将房里的东西砸了个遍,好几天都不肯跟他说话。
但是他又想不出原因,于是只好点头应下了这一声虚情假意的问候。
张妁与贾昭也跟着?行了礼,张双璧倒不在意这些礼节,摆了摆手,寻了个椅子便坐下了。
一阵骚动过后,擂台上的两人又继续比试了下去,不过能够明显看出来他们的气势都不一样了,底下等候的人也是,一个个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就上去给镇峨王瞧瞧本领。
然而,张双璧只是略略扫了几眼便挪开了视线,问张蕊:“半天过去,你?可有心仪之选?”
说到这个张蕊就来气,嗤了一声,说道:“都是在我手底下走不过十个来回的弱鸡。”
刚说完就被狠狠地弹了一下额头,她吃痛,倒吸一口冷气,眼泪都差点出来了。
“不许说脏话。”张双璧斥责完之后,又叹道,“不过,这些人的武功底子确实都不太行。”
张蕊的额头还是痛的,却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和张双璧吵起来,于是只好挂上假笑,提议道:“要不然,让我也上场,只要能打得赢我,就可以夺得头筹,如?何?”
“咳咳。”
张妁在一旁闷闷咳嗽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