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若是让旁人说,是极不稳重的,可从毓哲口里说出来,却只觉得娇柔活泼。佳期含了笑,正欲自谦几句,还未来得及开口,外面便进来了一名侍女禀报说:
“禀皇后娘娘,内务府的人来回话了,蕴珍宫已打点妥当,来请娘娘的旨意。”
皇后娘娘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方才传召内廷司总管进来问话。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给两位郡主请安。”
“蔡公公要请什么旨意,回禀娘娘便是。”
“是”蔡公公应着,“奴才已照皇上吩咐,将蕴珍宫拾掇妥当。皇上吩咐,蕴珍宫只住郡主,并赐主殿名团圆殿,东配殿和睦阁。特来请娘娘旨意,奴才好吩咐人将两位郡主带进宫的东西安排好。”
“你们的意思呢?”皇后娘娘含笑看向毓哲与佳期。
佳期自然不敢给皇后娘娘出难题,让娘娘落了偏心的口实,见毓哲并未出言,便起身说:
“上下相安,姐妹和睦,臣侄以为和睦二字甚好,请皇后娘娘恩典,不如把和睦阁赏了臣侄吧。”
皇后娘娘不语,转眸看向毓哲:
“你的意思呢?”
毓哲起身回话:“但凭皇后娘娘做主。”
定了二人的殿阁,皇后娘娘便道时候不早了,叫她们先去安置,日后再小聚叙话。在去住所的路上,佳期同毓哲结伴而行,一路闲话。
从前二人并无深交,说着话却也渐渐熟络起来。佳期回想起今日交谈二人皆以封号相称,未免客套。见毓哲这半日来并未自矜身份,也就试探着问:
“若是郡主不嫌弃,以后就唤我姐姐吧,以后常来常往自然不能像从前一样生分。”
本怕她拒绝,不想她竟一口应下,许诺以后都以姐妹相称。
见她如此亲切,佳期心下不禁庆幸自己起码是亲王女儿,不会被她小瞧了去。
说话间二人已到了蕴珍宫,宫门处已候着一众侍从,分别站成了两排,各由一名宫娥及一名内司领着,见到两位郡主便纷纷行礼。那名宫娥又向前进了一步,福了一礼说:
“禀两位郡主,团圆殿及和睦阁都已收拾妥当,只是郡主们的贴身之物不好随意整理,还要劳烦郡主安排带进宫的贴身侍女再行打点。至于两位郡主粗使的婢女,明日内廷司会重新造册再送过来,不知两位郡主意下如何?”
毓哲点了头,佳期也没有旁的意见,那名宫娥又唤过内司,一样禀明了话便一同退下,余下的人自是随二人进了宫院。
入眼,便是毓哲的团圆殿,殿外两侧阶下各单辟出了一片花圃,这个时节,玉蝶梅花开的正好,淡淡的紫色似隐在白云之中,大有紫气东来之意,阶上回廊廊柱亭立,衬着红墙碧瓦,辉宏气派。
正门悬着大红色的毡帘,掐着金线绣着隐隐的梅花,正门上置着题着“团圆阁”三字的匾额,两侧题着“团圆此宵度”,“聘婷彼晨芳”。正看得出神,一名宫娥至佳期身侧,福了一礼:
“请郡主随奴婢来。”
于是佳期辞了毓哲依言前往,就在团圆阁东侧,只见一处粉墙环护,和婉雅致的殿阁。
团圆阁处的花圃单余出一条小径,整齐地绕着和睦阁一周,单在阶下留出了一片石子路,小径上尽是宫粉梅,紫叶红花,重瓣大朵,累垂可爱*。月白织花的毡帘两侧并无联匾,只立了两处雪白的流纹描金瓷瓶,各插一枝玉蕊檀心梅花。
见规制不同,她心下略不自在,却因当着宫人的面不好表露,只等有小宫女上前掀了毡帘才缓步进了正厅,方一进去,才觉出此处“别有洞天”。
屋里暖极了,厅中置着孔雀蓝釉暗刻麒麟纹三足双耳香炉,向前是紫檀木的双几小案,案上唯有一柄青丝团扇,唯有扇心绣了一枚桃色樱花,扇柄坠着浅色流苏,刚刚好悬在桌案上。
案后墙上悬了一幅寒梅图,看着倒不像是大家的笔法,寒梅的苦寒傲气皆少了几分,倒是尤显出梅花的娇娆秀气,我细观画下那一行小楷,写着:
“景安二年承欢宫庆欢作”
她不禁惊异:“这梅花是庆欢公主玉笔所画?”
“是”迎她来的宫娥答话,“庆欢公主作了一幅‘百花双艳’,一幅‘含蕊娇梅’,贺喜两位郡主进宫。”
“公主有心。”她赞叹地说,“公主画技绝伦,我望尘莫及,我来日定登门致谢,谢公主盛情。”
那人称是,又说让郡主先行安顿她不再打扰便退至一旁。拘束了一日,佳期自然疲惫,便独自进了内室,可看着外面宫人来往匆忙的身影,更觉得沉闷不已。
想到自己恣意来去的日子不再,她心里,竟是无比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