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江怀璧回过神来也出去了,抬眼便看到江耀庭立在风里等着。
与上一次从沅州回来不同,此刻便是经过了生死之后的重逢,心中万分感慨,觉得自己运气不错,若真的差一点,今日回来的,怕就是尸体了。
“父亲。”
江耀庭对她点点头,然后对二人道:“都进府说吧,外面风大。”
一路上他心中也略略有些不愉,一面尚且不知道江怀璧的身份如何,一面对沈迟的来意有些疑惑。京城这边还不能明说出来,需得沈迟走之后才能对江怀璧一一细说。
而在场所有人中最为激动的竟是刻意放缓了步子的江初霁。自一开始的意外到现在看到沈迟的惊喜,若以她平时的性子大抵是能思虑到很多的,而此时她满眼都是沈迟。
她自己本就不大在乎名声,母亲当年不也在出了那样的情况下嫁给父亲后来一生相敬如宾的吗?她也可以不在乎,不在乎沈迟的生性风流,不在乎他的不求上进不学无术,反正就是年少时候那一眼的波光绝艳,心中便暗暗埋下了那颗痴情的种子。尽管当着江怀璧的面有勇气说要断了念头,但那么多年的痴念又岂是一朝一夕可以消除的?
江怀璧能感受到妹妹的异常,她也能感受到妹妹此时怕是已经失去理智了。她想方设法不让妹妹进宫,可不是为了让她跳进另一个火坑的。以晋王如今的势力以及那不知名的黑蓬人的手段,这京城几年内怕是会变天,那时身份尊贵的长宁公主焉能不被卷进去?整个永嘉侯府都不能独善其身,妹妹进去又何尝不是进了一个与皇宫一样危险的地方。
然而至此时她竟毫无办法。他知道自己提醒,妹妹会懂,但毕竟心不由己,自己若说过多只会适得其反让她更加烦恼。大概便如木樨对归矣,稚离对她的那份小心思一样罢。
前堂距府门并不远,江怀璧及时收住了心绪。
沈迟并没有多待,也就与江耀庭寒暄几句后便告退了,自江初霁身边过时没有任何反应。然而江初霁的目光也只是在沈迟身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了。除却江怀璧能够感觉到外,江耀庭完全没有注意到。
“阿霁。”江怀璧唤她。
江初霁转过头来,眉目清明,“哥哥。”
江怀璧看着父亲,轻声道:“父亲,我有办法可以让阿霁不必进宫了。”
父女两人皆愣住。
江怀璧顿了一下继续道:“但入宫必要程序还是要走的,届时阿霁会落选,然后归家后如常出嫁便可。”
江耀庭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但是总觉得她一定做了莫大的牺牲,她此次回来才说这件事很显然是在晋州时有了打算,但这个月里他除了收到她的问安书信和一些消息外其他并不了解,不知道这一个月里她究竟做了什么,这么长时间她定是遇到阻碍,究竟有没有伤到自己全然不知。
江初霁其实这么长时间已经想通了,进不进宫她都能接受,原先若是听到可以不入还是有些欣喜的,如今也没多大感觉。但是哥哥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呢?
江怀璧起身,步履尽量放从容向前走了几步,缓缓跪地向江耀庭磕了个头,弯腰的那一瞬间似乎腰际哪里有个伤口猛然痛了一下,她整个人顿了一下然后装作若无其事。
“父亲,儿子不辱使命,此事已经基本办妥,晋州那边已无忧患。”
江耀庭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只将她扶起来。一如以前多次一般,她归家向他问安,他照例去扶她。而这一次,他能明显感觉到,江怀璧身子有些沉,只是一瞬间而已而后又恢复如常。
江耀庭对着身后的江初霁道:“阿霁先回去吧,我与你哥哥商量点事。”
江初霁欠身告退。
江怀璧神色严肃起来。
江耀庭第一句话竟是:“怀璧,说吧,身上的伤究竟有多重。”
江怀璧全身微微一僵,顿时脚下都定住连转身都忘了。
“父亲……”
“我还没老呢,不至于连这个都看不出来,”他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每次什么都不愿意说,身上担子别放太重,到底身后还有我这个父亲在撑着呢。你祖父虽远在沅州,却也不是不管事的,何必把自己压的那么重。你祖父也跟我说过,你太要强了,事事追求完美无瑕不是坏事,可是怀璧,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你事事都想的通透,怎么就这件事这么固执呢。”
“你与你母亲之间我即便知道怎么回事也无可奈何。别人家的孩子通常与母亲亲近些,父亲通常与女儿心离得更远些。我虽觉得咱们父子俩更近些,但怀璧,你没有觉得,你懂事得不像个孩子。我不是不希望你尽快成长,可那需要一个过程,不是你一朝一夕便可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