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六,江怀璧与沈迟到达京城。
两人坐了马车进了京,穿过闹市时沈迟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的景象,与他们走的时候一般无二。街头巷尾的小孩子围着圈儿唱歌谣,不远处慢悠悠走着一个卖糖葫芦的老人,街旁成衣店茶馆比比皆是,还有卖女子簪钗的小贩等等。京城素来热闹些,若到了上元佳节等节日,这条街便会拥挤得连人都过不去。
沈迟听着外面的人声鼎沸,放下了帘子,略带玩味得道:“怀璧,你说宋代有张择端一幅画卷将整个汴梁城的好景象都容纳其中,自那以后再无人绘得出《清明上河图》。那咱们这大齐京都看着也不比汴梁差,若能有人也能画出一幅来,必得流芳百世了。我记得你的丹青不错,有意否?”
江怀璧阖着的眸子蓦然睁开,淡淡道:“晚照居士的丹青都传到沅州了,连如今的宫廷画师都曾赞誉有加,何须我来执笔?”
沈迟略显意外。当初他有一段时间在晋州颇为落魄,母亲在京城接济不了他,他便有那么几天卖字画为生,因为人前他的形象便是远离世俗极尽风流,且作为长宁公主的儿子若身无所长也不大可能,便曾在笔墨丹青上下了一番功夫。
他的坏名声其实并不是从青楼里传出来的,而是从京城那些大家闺秀的嘴里传出来的。那一段时间总觉得背后有人盯着,查也查不到便索性将名声放出去,也忘了是为哪一家的闺秀画了一幅小像,被传出去后便有人揭发他曾在青楼出没的消息。从那以后他的名声便不太好了,然而因为他从中做了手脚,擅长丹青的事情京城倒是没有多少人传开,但是宫中画师却曾对他的画作有过赞誉之词。至于江怀璧所说的“晚照居士”,这个署名他只在晋州那一带用过。
江怀璧是从哪里知道的?
江怀璧自然不会说这件事她根本就没有怎么查。那年江初霁也去了沅州,她整日闲不住,东逛西逛的便淘了一幅画回来署名便是晚照居士,江怀璧也没怎么在意,倒是江初霁派人去打听,也不知道怎么就打听出了沈迟。她还记得那时江初霁的眼神蓦然一亮,却也没甚在意。后来她才觉得,妹妹的心思怕是在那之前便有了吧。
沈迟一笑,“你查的还真仔细。”
江怀璧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长宁公主嫡子也不大可能一无是处。偶然得知罢了。”
沈迟探过头来,好奇道:“你见过我哪一幅?”
江怀璧撇了他一眼,“《琉璃美人图》。”
沈迟:“……”
那大概是他最大胆的一幅画了。那时他问众人想要什么,下面便有人起哄说美人图,他实在手头拮据便应了,万万没想到这幅画会被江怀璧看到。
江怀璧看了看外面轻声问:“你不回侯府么?这里偏了。”
沈迟懒懒靠在车壁,“没偏。总算进了京城,这次去晋州我可欠了你不少,现在便委屈一下做你护卫好了,看着你安全进了尚书府我才能放心回去。”
“世子……”
“等等,我都换你怀璧了,咱们之间没必要这般生分吧,好歹算是共患难的兄弟了。那天上崎岭山你可是还欠我一声哥哥呢。”
“……”
江怀璧不说话了,一个字也崩不出来。
沈迟叹了口气,觉得有些无趣。这人呐,还是不能太爱面子,脸皮薄都经不住逗,还没有那个侯府里凶巴巴的二弟好玩。
眼看着要下车,江怀璧觉得两人一起进府的确是有些不大合适,父亲已经得了消息,估计已经在府中等着了,妹妹大抵也在。她是不希望妹妹与沈迟见面的。
“……君岁,长公主大约已在侯府等候多时了,多日不见也必定十分想念,还是尽快回去为好。”
沈迟微愣,嘴角轻抽,瞧这都乱成什么了,至于么,不就改个称呼。要这人低个头怎么就那么难,罢了,唤字大约已经是她的极限了,也超乎他的想象。他还以为会一直僵下去呢。
心下微乐,“母亲那边不急,我把你送到再说。……还有啊,怀璧你冠礼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一声,我也要来观礼。”
江怀璧还没有来得及出声拒绝,外面木樨便提醒一声:“公子,到了。”
江怀璧愣了愣,被这一声打断,她方才要说什么来着?
沈迟推推她:“下了。”说罢一个人先掀帘出去。
准备接江怀璧的木樨怔住,已经站在府外的江耀庭和江初霁也霎时蒙住。
不是说江怀璧回来么,怎么出来的是沈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