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来临后,姜宏朗自己拿钱办了个书院,他既然成了书院的山长,每日便忙碌起来,府上的事大多不再去管,只交予孟青容一人打理便好。
苏氏似乎有了身孕,脸上的愁容淡了不少,姜老也曾写信,遣人送进汴丘,询问关于姜烟烟的消息。
回来的人都说,不知二小姐去了哪里,就连三皇子府邸上也去问了,听三皇子的奴仆说,有一天夜里,姜二小姐自己辞行,说要去关外,再也不回来了。
回来的人还说道,此刻汴丘里宵禁森严,新皇登基自然是要杀杀他人气焰。
这几条消息传回来时,姜宏朗看着庭院里的大树,长叹了声气,不知是在思索什么,最后是拍了拍树干。
“离开了也好,免得我日夜被噩梦缠身,不知是该对你好,还是以恶对你。”
这话不知是在说姜烟烟还是去世了的楚皇。
姜宏朗没有再说,他每夜梦里的那些事,曾让他恨透了姜烟烟与楚皇。
现在故人已去,他反而只能留下一声长叹。
至于苏氏,不知是看破了姜烟烟对她的冷漠,还是肚子里有了新生命,脸上也渐渐有了笑意。
旧历六月的时候,夏国已全面压境楚国。
凉国处又没有窦怀启的消息传来,岩三.反.而已经习惯了黔州的气候,每日躲在暗处替窦怀启守着姜裳。
这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夏日的骄阳正孤傲的高仰着头。
深紫色帷裳被珠帘压低了弧度,马车在土路上飞驰。
姜裳抬头看去时,孟青容的视线停留在车窗处,久久不曾移动。
“娘,今日我们进庙上香,你大可不用来的,二娘想来也不会多嘴。”
孟青容摇了摇头说道。“她既然怀了孩子,便是我们姜家的血脉,来庙里替她上香,也没什么不可。”
黄沙飞扬,车轮在沙地上碾压,几乎将孟青容说话的声音给吞咽下去。
她们此行是前往城外山头的寺庙,替二娘苏氏腹中的孩子求得安稳,毕竟苏氏已年岁不小。
姜裳自然没有别的想法,但是自从孟青容上了马车以后,久久没有说话,害得姜裳的视线多次在孟青容的脸上停留。
“娘亲,二娘这胎若是怀的男孩,你……”
孟青容露出个难看的笑脸。“那是她的福分,更何况我有你就足够了。”
二娘这胎若是男孩,那变数就大了,姜宏朗老来得子,谁能知道这姜府又会是怎样的景象。
姜裳不信孟青容不知道自己的意思。
孟青容脸色未变,只是懒懒的抬眸看了她一眼。“你年岁尚轻,不用管这些事,你爹这辈子可没这个胆量对我不好,这事早先他便告诉我了。”
“你二妹是个白眼狼,现在生死不明,你二娘过得也苦,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她知进退,也懂事理,这是当年我允宏朗纳她的原因,现下她孤身一人,添个孩子也无妨。”
姜裳的确不明白,“既然如此,娘亲为何又要不喜?”
孟青容轻笑一声。“允他纳妾是世俗之规,非我本意,如何欢喜?不过是替他在一群脂粉女子中,寻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那古往今来有皇上舍弃后宫三千,只求一人吗?”
姜裳说的有点忐忑,但其实这话说出口的瞬间,她已经猜到了结果。
“裳儿,你见过这样的皇上?”
车厢里的沉默太过浓重,她还未开口,马车就在车夫手中,停在了山下。
“夫人,小姐,到了。”
司音在车门处敲了敲,孟青容先是由着他人拉开了帷裳,率先下了车,与姜裳错开身子的时候,似乎听到她小声说道。
“倒也不曾见过。”
孟青容装作没有听见,她也知自己这个女儿藏着许多心事,想来与之前那个离开了的窦怀启有关。
姜裳下了车,紧跟在孟青容的身后往寺庙里走去。
这座寺庙是城外数一数二的大庙,起初是个不起眼的小寺,庙里只有一个苦行僧与一个小僧。
后来有一云游的和尚到了这里,见这里山清水秀,也就不再离开。
听说这和尚人好心地善良,又有些本事,让这寺庙的香火渐渐旺了起来,索性便做了寺庙的第一任住持,取名慈宁寺。
现下正是好时节,前来上香的人络绎不绝。
山光秀丽,石路崎岖,慈宁寺在深山中只露出它半边面容,其余的风姿皆被深山里的大树遮掩。
顺着石路往上行走,林深蝉静,溪水流淌。
到了山门,早已有小僧在山门前候着。
孟青容身旁的奴婢见此,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牌,递到小僧的面前。
穿着整齐僧袍的小和尚,接过小木牌,晃眼一看,而后点头带着孟青容往寺庙里走去。
“夫人,慈宁寺香火不断,百姓来往间太过烦杂,是以用这方法来安排前来祈福的人,住持已在庙中等候。”
估摸着这次上香还是提前半月准备好的,姜裳看着孟青容瘦削的身影,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