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夺支着头坐在副驾驶,肩头上披着蔺回南的外衣。
他是个习惯憋事儿的人。他不喜欢和人诉苦,谈心,甚至提及自己在想什么。
因为一旦有事,把事和别人重?复说一遍,对于解决问题毫无用处。他不喜欢做多余的事,或说做他觉得多余的事。
可面对蔺回南,俞夺破天荒地有了一种倾诉的欲望。
他轻舔了下唇:“我?刚刚去找我妈了。我?从上小学后就没见过她了。”
蔺回南静静地,没有说话。
可俞夺知道他在听。这是默契。
俞夺低声地,缓慢地把从他上小学前爸妈吵架,离婚,他被蒙在鼓里,以为是他爸欺负走了他妈,恨了他爸这么多年,到今天发生的事都断断续续地讲了一遍。
他讲得很不连贯。
因为他一边说,一边又觉得,和女朋友诉苦这么多,一点儿都不男人。
也不老练,不潇洒。
他小时候捡着棍子往冬青丛乱打一通的时候,想他以后一定?要当个盖世英雄,击败俞申平,保护他妈,把他妈带回来。保护女人是男人的责任。
可他现在一点儿都不像个英雄。
英雄不会干错事。
更不会干错事以后,还找女朋友哭诉。
“你说,”俞夺低声问,“我?是不是,特别丢人?”
蔺回南停下车,低头凑近:“哭鼻子了?”
“没哭。”
吧嗒,一滴眼泪掉下来。
“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是挺丢人的。”
蔺回南嘴唇贴在他下颌,亲掉了那滴泪珠:“不过看在今天这儿就我?一个人的份上,你可以多哭会儿。我?不会说出去的。”
“……滚。”
蔺回南装模作样地看了下手机,手机上明明什么都没有。他轻轻说:“今天是个好日子,要不你就趁着今天,给你爸打个电话和好吧。”
俞夺抬头。
蔺回南:“要是你不好意思和你爸开口的话?,我?可以代劳。你说一句,我?说一句。”
俞夺:“……”
俞夺气笑?了:“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我?给我?爸打电话,还有机会说两句,你给我?爸打电话,明天我?人都凉了。”
蔺回南轻笑:“我?就这么见不得光?”
俞夺上下扫视了他一遍,舔舔唇:“你把喉结挡挡,穿个裙子,还有戏。我?就和我?爸说你是女篮篮球队的,小前锋,小时候家里着火,嗓子都熏坏了。”
蔺回南:“……”
俞夺眼瞟到别处,又胡思乱想起来:“也不是不行……我那有裙子,要不,你晚上来我房间试试?”
这哪是见家长。
这就是想让人穿裙子。
蔺回南扣住俞夺后脖颈,凶狠地吻了上去。
舌尖递进牙关。
栀子花在晚风中簌簌作响,白得浓郁,香得浓烈,它递入车窗罅隙,俞夺一时分不清这是闻到了谁的味道,眼前轻微的晕眩。
再睁眼,昏暗的车厢中,情人浓密的睫毛,浓黑的眼珠,急促的呼吸都离得这样近。
一只手遮在他眼前。
“哥,先别用这种求爱的眼神看我?。”
-
回家后,文意失眠了一晚上。
不知怎么,他一直想着俞夺的事儿。
一个他看了这么多年比赛的职业选手,突然能和他家扯上关系,是文意八辈子都想象不出的事。
从和俞夺聊过不知道什么后,他妈脸色就很不好。但问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认识俞夺,俞夺和他家什么关系,他妈都闭口不谈。
还警告他,大人的事他少操心,也绝对不准在他妹妹面前再提。
煎熬了一晚上,第二天清早,文意终于捺不住了,删删改改,鼓起勇气给俞夺发了一条消息:
你认识我?妈吗?
请问可以告诉我?,你和我?妈是有什么联系吗?亲戚?
他没想到俞夺也起得这么早,早上六点就给他回了:
她没告诉你?
文意小心地:还没。
接着,文意收到了一条对他来说,无异于今天地球爆炸的消息:
她是我妈。我?爸前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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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赛禁赛三场,俞夺前两个Bo3都没上。
一场打箱子,一场打CT。
今天这场是打CT的。
七点开场,现在还没开始,正在比赛的是今天的第一大场,国王和另一支联盟中游战队。
电视上是比赛的实时直播。
俞夺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蓝星过来递了瓶水,用玩笑?语气说:“想过以后干教练这行吗?你当教练,队里得五个小粉丝,没人敢不听你的。”
新时代退役下来四个人,就乌龙茶一个去当了教练。
乌龙茶这种世界冠军,就算退役前打得再不济,去当教练都算得上是降维打击了。
但世界冠军退役后,也少有去当教练的。
他们这一行里,能赚钱的门道太多了,做生意,投资,开公司。连直播都比当教练赚钱。
但俞夺的心思也明显不在直播上。说播着玩玩,就播着玩玩。多播一分钟,都像要了他老命了似的。
“肯定不可能去干教练,”俞夺懒散道,“我?这种FMVP选手去当教练,你们不全失业了?拉高行业门槛,缺德,不好。”
蓝星:“……那我谢谢你?”
“谢就不用谢了,认识这么多年了,应该的。”俞大队长脸皮永远不嫌厚。
他还看着电视屏幕,拧开矿泉水瓶:“我?觉得吧,我?退役以后,没准会找个学上。”
刘一祎闻声凑脑袋过来:“真假?队长你要去上学?S4世界冠军,这不得从清华从北大里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