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母还想再劝劝,谭笑微笑着对她摇了摇头,孟母只得作罢,依依不舍地拉着他的手不放。
“好吧,阿姨也不强求了,不过这顿饭是一定要吃的,今天不行就改天吧。你和我家阿文不是同一个电台上班嘛,也挺方便……这样吧,就明天,周日,怎么样?”
罗峰一条胳膊搭着孟津文的肩,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砸吧嘴都是甜甜的香橙味道,“来嘛来嘛,”罗峰推了推孟津文,“你明天叫上莫扬,今天来不及见面了,我这一身臭汗差点熏死我自己,明天我们再聚一聚,好吧笑笑?”
谭笑抿嘴一笑,同意了。
罗峰在谭笑这里没有换洗衣服,就回自个儿窝了,谭笑是孟津文送回去的,孟津文腼腼腆腆地,开车却很稳。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一路无语,谭笑照旧让他在杨柳路停下,剩下的路程自己走。
孟津文目测了一下这段路的长度,说:“我还是送您进去吧。”
谭笑说:“不用,我想走走。你到家了给我发条短信。”
孟津文犹豫了一下,低着头说好的,道别之后倒车,原路返回。
谭笑站在高高的大坡顶,看着孟津文的黄色小车消失在夕阳里,才慢悠悠往回走。
谭笑今天蹲得太久,脚不知道麻了多少次。他想走走,促进血液循环。
好久没有那么累了。
谭笑张开双臂,迎面吹来一阵微凉的风。
路旁栽的柳树叶尾悄悄地黄了,再过一阵子它们会黄得透彻,变成老柳条,风一吹,一面沙沙的响,一面落下,露出枝脉原本光秃秃的模样。
谭笑捡起一根刚刚掉在地上的柳条叶,放在鼻尖轻嗅,淡淡的,保留着柳叶的清香。
他拿在手上,想着要带回去夹在书里做书签,或者做标本也可以。
这是今年春夏来过的痕迹,他想留下来。
“谭先森!谭先森!”有人叫他。
谭笑看向声源,保安亭那儿,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大叔正把头探出来朝他招手,他走过去,“你好,什么事?”
“哦哟,”保安大叔操着带口音的普通话说:“谭先森,你怎么搞成这锅样子哦?没事吧?”
“没事。”谭笑笑了笑,自己灰头土脸的,与平时整整齐齐的装束大相径庭,看着的确像出了什么事的模样。
“没事就好咧。”保安大叔点点头,打开抽屉,拿出来一包印着XX药房的白色塑料袋,“有人让俺们把这个给你。”
“给我?”谭笑打开袋子,翻了翻,感冒冲剂,胃药冲剂,伤风胶囊,还有止咳糖浆。
“是谁给我的?”谭笑抬起头。
保安大叔摘了帽子撸了把汗淋淋的头发,憨厚地笑笑,“这个俺就不晓得了,系小李交代的,他去厕所了,一会儿他回来我问问。”
谭笑看着药,翻过一面,目光在胃药生产厂家那里掠过。
保安大叔尿急,交代谭笑记得带走以后就先去厕所了。
再回来时,谭笑把药拿走了。
小李今天轮中班,下午两点上到晚上十点,他从厕所出来,抽了两张纸巾擦干净手,朝外面看了看,嘟囔了一声这么晚还没回来,顺手拉开抽屉,里头那一袋子药没了。
“老张叔!”小李出了保安亭,又喊了一声,“老张叔!”
“来咧来咧。”老张叔提着裤子从厕所出来,“叫啥叫啊!”
小李有点着急,“那包药呢?”
老张叔别好腰带,“给谭先森了。”
小李:“哪个谭先生?”
“还能是哪个谭先森?”老张叔说,“A1的谭先森憋。”
小李松了口气,“那就行了,谢了啊。”
“客气什么,你给我给都是给。对了,谭先森问是谁送的咧,是谁啊?”
小李傻笑两下。
“小滑头。”老张叔摆摆手,也不在意,拿上对讲机,跟大部队巡逻去了。
小李坐保安亭里写日常报告,扯了张便利贴记上时间,忽然想起什么,一抬头,昨晚贴玻璃上那张提醒自己送药的便利贴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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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笑手里这根烟来得太晚。
但他觉得这一刻才是最需要来根烟的时候。
他打火,缓缓点燃,深吸一口,头仰着靠在沙发上,鼻腔和口里同时吐出烟雾。
谭笑舒展长臂,顺着单人沙发的扶手张开,骨节分明的手指间,细长的烟身恰好延伸在烟灰缸上空,轻轻一抖,烟灰便精准地掉落到里面。
在它旁边,赫然是小李丢了的便利贴。
上面笔迹散乱,落笔匆忙,写道:
谭总,药,A1谭先生。
再旁边,那些药散散地放着,或立或倒。
白色的烟雾模糊了谭笑的面容,只是眼底迷茫的痕迹过重,还未消散。
懒懒蹲在他脚边洗脸,偶尔疑惑地看看自己异常沉默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