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您身子沉,还是回车上得好。”车夫谢宁拱手一拜,“万一伤了身子,小的可无法向公子交代啊。”
“无碍。”女子摆了摆手,望着落霞山的秋色,“我只想好好看看这里,好好地看一看……”
谢宁摇头一叹,不明白为何这三夫人放着建康城中的锦衣玉食不享,偏偏要不远千里地来这里赏落霞山秋色?
“娘娘……赌一赌……如何?”苻澄突然开口,不等慕容湮反应过来,苻澄已抱着她走出了树后。
“不可!”
“什么人?”谢宁拔剑相向,只见一名身穿华服短衣的女子与一个浑身血污的残甲小将闯入了视线之中。
“求夫人……相救!”苻澄说着,匆匆侧脸对着慕容湮眨了一下眼,蓦地昏倒在地。
“你!”慕容湮知道她这次必然是真的装晕,想要拉醒她,又恐扯痛了她的伤口,百般无奈之下,只得抬眼对上谢宁道:“救救她……”
“你们……”谢宁猜不透这样两人究竟是什么人,警惕地摇头,“三夫人,闲事莫管,我们还是上路吧。”
“我想救。”那名女子笑盈盈地对着慕容湮一笑,吩咐谢宁道:“去,把那名小将军抱到车上来。”
“可是……”
“毕竟我是主子。”女子直接打断了谢宁的话,饶有深意地看着慕容湮,眸底颇有惊艳的光彩,“这位姑娘,请一道上马车吧,否则这天色沉下来了,野兽闻到了血腥味,必然会出没,到时候,你一介弱女子,如何保得住他的性命?”
女子的话说到了慕容湮不得不正视的问题上,由着谢宁将昏迷的苻澄抱上了马车,只得福身道了谢,走近了那名女子,“不知道夫人如何称呼?”
“夫家姓谢,小名酒酒。”女子谢酒酒对着慕容湮善意地一笑,吃力地爬上了马车,掀起车帘来,“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本……我姓何……小名青……”
谢酒酒看着她迟疑的神色,笑道:“知道称呼便可,何姑娘,请上来吧。”
慕容湮惊诧于她的善解人意,不由得微微放下了一些戒心来,跟着上了马车。
“驾!”谢宁一抽马儿,马儿继续前行,这一次,是远离落霞山,往最近的市镇行去。
“我……”慕容湮有些忐忑,想要解释一些,可是又不知道如何解释?目光落在了马车中的琵琶上,眸光一闪,惊声道:“谢夫人这琵琶似乎来历不小……”
“这是夫君所赠,名曰‘缱绻’。”谢酒酒的声音平淡,即使这车厢之中有个伤痕累累的陌生人,也不见一丝惧色。
慕容湮细看她的容颜,其实年岁应该与自己相差无几,那眉间的淡淡哀愁,与自己颇为相像,没来由地觉得有些熟稔。
谢酒酒说完,笑着看了一眼慕容湮,将琵琶抱在了怀中,“似乎何姑娘也是个懂琵琶之人?”
“我只是略知一二。”慕容湮谦声说完,蹙眉瞧着那个装晕不醒的苻澄,此时此刻根本猜不透她究竟在盘算什么?
“你们来自大秦后宫吧?”谢酒酒一语说中,慕容湮不得不重敛心神,仔细寻思,如何应对?
慕容湮坦言道:“夫人好眼力,不错,我们确实是后宫中人。”
“这小丫头倒是满能忍的,受了那么重的伤,装晕都不哼一声。”谢酒酒说完,伸足轻轻踢了一下苻澄,“我并非大秦人,不过是个路过赏景之人,不会将你们送去给秦王邀功的,小丫头,你该醒醒了。”
苻澄听她说得直白,惊然坐了起来,“你怎会知道我是……”
“哪有男儿在内裳当中缠胸的?”谢酒酒指了指她的心口,“方才谢宁抱你之时,我瞧了你一眼,又估看了一眼你的身形,这才肯定了,你并非男儿。”
“这……”苻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确实胸甲背甲都没有,单衣又脏又破,即使有腰带缠胸,也可以看见其内隐隐约约的缠布。
“小丫头,别怕,我会送你到安全的市镇上,给你请个大夫,好好治伤。”说着,谢酒酒温婉地笑了笑,瞧回了慕容湮,“不管何姑娘是为了什么离宫,能离开总归是好事,我也乐于帮人成就这好事,呵呵。”
慕容湮怔怔看着谢酒酒,她说她并非秦民,那就是来自江南晋国,夫家又姓谢,必然与乌衣巷谢家有些关联。
可是瞧她身怀六甲,温婉可亲,哪里都不像是一个有心计之人。她聪慧惊人,往往一语中的,又不是一般愚人。
这个人……浑身充满了谜团,究竟来这里做什么?敢于带宫中私逃女眷远离,这等胆识,岂是一般大户女子能有?
慕容湮带着一丝敬意,对着谢酒酒微微一笑。
谢酒酒也微微一笑,笑意深深,温柔得让人觉得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