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湮瞧她又皱紧了眉头,以为她痛得厉害,“很痛,是不是?”
“皮肉之伤……只是痛在一时……怎比你心头之伤……十年难愈?”苻澄的话,落入慕容湮的心底,惊然对上了苻澄的眼。
“我……本宫没有伤!”慕容湮笃定地开口,“本宫之事,你还是少猜度得好!向来太聪明之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呵呵,是吗?”苻澄淡淡笑了笑,看向了别处,话却是说给慕容湮听的,“你……是除了娘之外……第一个用过……真心待我的人,既然我能陪娘……一起煎熬……自然也会陪你……一起煎熬……所以……无论如何……我要活下去。”
慕容湮一怔,看着她脸上坚强的笑容,涩声道:“本宫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莫把本宫想得太好,说不定他日本宫会在你背后给你一刀,让你死不瞑目。”
“陪你一起煎熬……是我的事……让与不让……是你的事……”苻澄冷冷说完,挣扎着盘腿坐了起来,运起内劲,暗暗调息,“我左右不了你……你同样左右不了我……”
慕容湮呆呆地看着苻澄的侧脸,暗暗地嗔了一句,“傻丫头。”
苻澄合上了双眸,心却平静不下来。
原本可以一走了之,可是苻澄不甘心,一定要去看看慕容湮与张灵素,当瞧见那一箭的危险,苻澄便再也忍不住出了手。
今日她分明可以躲过张灵素的这一箭,却故意护住心脉,用背心迎上这一箭,一来,可以赌一赌,看看这个曾经对她温暖无比的慕容湮,究竟待她有几分真?二来,可以让张灵素暴露弓术,或许能引来苻坚猜忌,一个后宫弱质女子,怎会一箭正中背心?
只是,听她口口声声关心弟弟,挨她那一巴掌的瞬间,苻澄心寒了,确实想过再也不顾她死活。
却不想,她竟然会关心她死活,竟然没有一走了之,竟然肯那样温柔地对她说话……
常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苻澄已经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想要一直陪她煎熬,甚至想要带她永远地远离宫闱,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心里早已认定她是好姑娘,只是被父皇毁了一生……
每当想到这里,苻澄就觉得难受,本该是高高在上,享尽荣华的天之骄女,如今却是对自己百般厌恶,不得不痛苦而活的后宫宠妃。
父皇……
苻澄不觉握紧了拳头,莫名地怒意涌了上来,天下帝王,后宫女子成群,爱了一个又一个……
想到自己的母妃,从她记事开始,就从未看见苻坚来冷宫看她一回,她第一次看见父皇,只是在父皇大寿,她跟着一群公主立在最后一个,向苻坚跪拜,山呼万岁。
他在笑,笑得豪气十足,那一年,他踌躇满志,怀抱美人,根本不知道这一刻,有多少后宫妃嫔苦寂难熬……
母妃也会哭,总是在她以为苻澄熟睡的时候,轻轻抚着她的脸颊轻轻落泪。
苻澄总觉得,父皇与母妃的过去,一定有过那么一段故事,所以母妃才会伤心如斯。
只是此刻,苻澄却迷惑了。父皇是那么一个酷爱征伐的男子,大秦铁骑所到之处,凡有姿色的宫室女子皆被充入后宫,被他再一次征伐。母妃是那么一个不凡的女子,面对这样一个薄情之人,怎会深情如斯?
若不是深情,便只有恨!
苻澄惊然睁眼,错愕地看着一旁关切看着自己的慕容湮,每个后宫女子心里,对父皇最多的,恐怕都是恨吧?
“小桐子?”慕容湮第一次瞧见苻澄这样陌生的眼神,抬手用衣袖为苻澄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你怎么了?”
苻澄由着她拭汗,正色道:“我不叫小桐子,我有名字,叫……澄,澄净的澄。”忽然之间,苻澄不喜欢自己的那个姓,一想到就是自己的父皇将这些女子害得半生痛苦,她就开始厌恶自己的姓。
“澄?一个字?”慕容湮颇为惊讶。
苻澄点头,“澄。”
“我们该走了……”苻澄突然挣扎着站了起来,慕容湮急忙扶住了她的身子。
“可是你的伤……”
“既然是听天由命……若是此地不是我该死之处……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死……”苻澄狠狠咬牙,指了指前面悠闲吃草的马儿,“我们得速速离开这里……”
“不回去?”
“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