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澄满脸愁色地回到了太医院,刚走入偏殿,许七顾便急忙迎了上来,将房门一关,这才焦急地问道:“殿下,送药迟迟才归,莫非遇到了什么?”
苻澄叹了一声,若有所思地望着许七顾,道:“许大人,慕容湮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许七顾一愣,不知道如何接苻澄的话,“殿下?”
苻澄摇了摇头,将身上的暖衣解了下来,手指摩挲在上面,不禁笑了笑,“这衣裳,我绝对不会让它再沾上一点尘灰。”
“这暖衣……”许七顾不由得满脸惊色,“难道是贤妃娘娘又送了你一件?”
“不仅如此……”苻澄双臂将暖衣抱在怀中,笑道,“许大人,我今日可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
许七顾脸色一沉,“怎么说?”
“今日一时不慎中了淑妃之计,险些被她给杀了。”苻澄说得淡然,倒是让许七顾的心悬了起来,“今日若不是慕容湮,只怕我非得亮出身份不可。”
“殿下惊动了淑妃娘娘?”许七顾惊瞪双眼,“殿下啊,你怎的如此莽撞啊?”
苻澄定定看着许七顾,“我也不想去招惹她,今日是她来招惹我。”话音一顿,苻澄往房中扫了一眼,“难道没有内侍送装药碗的木盒子回来?”
许七顾又是一愣,“哪里有什么木盒子?”
苻澄蹙眉沉吟了片刻,“看来淑妃今日走的不止一步棋,除了想要我的命之外,还想从药碗上残留的药汁中找点什么出来。”
许七顾听得心惊胆战的,“殿下啊,你说这些可把下官给弄糊涂了!”
苻澄云淡风轻地笑道:“许大人,淑妃可比你糊涂多了,她竟然以为我是慕容湮的面首,以为杀了我,便可以挫一挫慕容湮的锐气。”想到方才张灵素在慕容湮面前的难看脸色,苻澄觉得有些快然,“既然她如此想,刚好慕容湮又出面保了我,我不妨顺水推舟地与慕容湮走近一些,谅他也不敢明着来要我的命。”
许七顾叹声道:“慕容湮绝对不是善类,殿下,有时候‘眼见非为实,耳听非为虚。’”
“不是善类?”苻澄重复了一次许七顾的话,目光望向了窗外的细雨,喃喃道,“在这宫中,哪怕只是普通宫娥,经过了十年,哪一个能说‘吾还若初’?”
许七顾满眼忧色地看着苻澄的侧脸,“殿下莫要忘记了进宫是为了什么?”
苻澄的眸光变得有些迷离,“为母妃,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说完,苻澄回过了头来,正色看着许七顾,“只是,这局棋既然是你跟母妃布下的,我相信你会不惜一切地保母妃平安,是也不是?”
苻澄的声音没有一丝威慑之意,许七顾却听得分明,拱手一拜,道:“下官遵命,定然早日将夫人接出天牢。”
苻澄笑得有些僵硬,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这样不懂母妃,甚至觉得母妃有些陌生。
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局?又究竟有什么目的?
苻澄每次想到这里,都觉得莫名地心悸,或许从自己识字开始,母妃清夫人便开始布这个局——
公主们在学女红,苻澄在学兵法。公主们在花间扑蝶,苻澄躲在冷宫小院中向侍卫学拳脚功夫。公主们兴高采烈地围绕在父皇身边炫耀舞姿,苻澄只能听母妃的话,远远躲在一边,不惹苻坚注意。
“母妃啊母妃,你究竟想我做怎样的女子呢?”苻澄满心迷惑,一切也只能等母妃出牢后,才能问得清楚。
“咚咚!”
敲门声将失神的苻澄拉回了现实,许七顾比了个磨墨的样子,示意苻澄到书案边磨墨。苻澄点头走到书案边,放下了怀中的暖衣,背过身子磨起了墨来。
许七顾将门打开,瞧见红鸾捧着盒子笑盈盈地朝着许七顾福身道:“许大人好,奴婢是承恩殿的小宫娥红鸾,奉淑妃娘娘之令,送一盒‘丹心糕’给小桐子。”说着,红鸾目光落在了苻澄的背影上,故意提高了声音,“娘娘说,只要小桐子一直在太医院用心做事,日后还有赏赐。”
许七顾听出了红鸾的话中话,急忙接过了盒子,朝着苻澄喊道:“小桐子,还不快过来谢恩?”
苻澄急忙点头,快步走了过来,对着红鸾拱手拜道:“谢淑妃娘娘赏赐。”
红鸾瞧了一眼苻澄,“这‘丹心糕’要趁新鲜吃,可要多嚼上几口,不然品不出其中的滋味。”
“诺。”苻澄应了一声。
红鸾对着许七顾再次福身,“许大人,娘娘还等着奴婢回去伺候,就此拜别。”
“姑娘客气了。”许七顾应了一句,目送红鸾走远,将糕点盒子往桌上一放,重重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