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起火的消息飞快的传遍四周,唯恐殃及后山丛林,附近的百姓纷纷挑来水桶灭火。
不成想,水浇的越多,火燃的越旺。
严惊蛰不似其他世家那些只会绣花的娇气小姐,幼时经常跟着严温青在军营里玩耍,对于火苗遇水不灭的现象,打过战的将士司空见惯,严惊蛰也不例外。
“用土盖!”严惊蛰大吼一声,“别再泼水了,快用沙土。”
今日细雨飘空,北风嗖嗖,风卷起零星火焰袭向后山,那边隐隐有烟雾冒出,再不阻拦火势,后果不堪设想。
“快快运河沙过来。”慌忙带着官差赶来的何县令被眼前这漫天大火吓的两股哆嗦,当即暴跳如雷的指挥。
官差们应声而去,好在赵家门前就有几条小溪,河沙更是多的不像话,半个时辰之后,冲天的火光终于暗了下来。
辛苦劳累的百姓和官差疲惫的坐倒在地,望着被无情大火毁灭的山腰丛林,众人心里不免唏嘘。
还好抢救及时,火势没有蔓延到主镇。
“纵火犯在哪?!”何县令抹了一把虚汗,回过神后气得扬声高呵。
“何大人,人在这呢。”
裴嘉瑶柔柔一拜,指着身后嘴被捂住的赵芙蓉,打抱不平道,“此人欲用桐油毒杀我等,好在小女表妹发现及时,这才免了一场无妄之灾,不过这贼子狡猾的很,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这不,发疯放火烧了赵家不算,还惹得大伙跟着遭罪……”
严惊蛰甩了甩提桶运沙而酸痛的手臂,听到话中提到她,她不得不起身上前见官。
然而,何县令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只顾谄媚的围在嘉瑶表姐身边转悠。
想想其实一点都不奇怪,灭火的时候她忙前忙后,身上沾了不少烟灰和细碎的沙粒,不用照镜子她都能想象的到现在的自己有多么的脏。
嘉瑶表姐就不一样了,身为主子只需远远的站在一边看着,灭火这等事,自有小厮替她效劳。
一身锦衣服帖得体,彰显气度雍雅,芳容窈窕,是男人,都不会撇下这样的美人转头去招呼她这个跛子。
见何县令视她为空气,严惊蛰略尴尬的拢拢长发,径直往一边歇息去了。
只不过她现在还不想走,她得看看何大人怎么处置赵芙蓉,又怎么判这场火灾案子,毕竟单凭一桶纯桐油就烧掉一个赵家和半个山头,太不合理了。
然而,何县令就像瞎了眼一样,只叫官差锁了赵芙蓉,却决口不提刘氏和赵二宝的惨死以及纯桐油的事。
[这就结案了?]系统都觉得无语。
暮色渐渐降临,附近的老百姓早已累的虚脱,反正这场火没有殃及他们,这些人才不管赵芙蓉的死活呢,何大人一声打道回府后,老百姓立马原地解散。
严惊蛰脚踩在烧得漆黑的赵家地基上,眉头皱得死紧。
嘉瑶表姐早已经领着一众小厮和丫鬟回了客栈,眼下,这片昔日赵家小院里,只剩下她一人。
严惊蛰蹲下身子,指腹在被砂砾覆盖的火灰上摸了摸,迟疑了两瞬后,几不可见的露出冷笑。
“我那位表姐可比何县令有趣多了。”
系统心有灵犀:[这场火有蹊跷?]
“何止蹊跷。”严惊蛰不知道系统已读了她的心思,娓娓道来。
“我记得幼时娘提起过舅母,说舅母万氏祖上是医药家族,几十年前,据说族中有人给宫里娘娘把脉出了差错,这才被赶出了太医院,万氏一族因此败落。若非如此,舅母不会屈身嫁给病骨支离的舅舅。”
“万氏一族手上药方无数,我怀疑,嘉瑶表姐偷拿了舅娘万氏的药,这药也许就是引起大火爆燃的东西。”
低头嗅了嗅灰尘气味又极目远望四方后,她更加确定这场火非比寻常。
“桐油燃烧后,灰烬多为黑中透白,但赵家灵堂处的灰烬却呈锈褐色,加之赵二宝身上的火猛的出奇,才片刻功夫而言,身上的骸骨就烧没了,难道你不觉得可疑?”
系统绿光闪闪,表示认同。
“你看山腰那边——”
严惊蛰抬眸往远处眺望,心绪复杂道,“那儿离赵家最远,或许助燃药材的功效没了,火势烧到那边就几乎正常了,灰烬也变成黑白相间。”
如果严惊蛰不说,平常人还真的发现不了两边灰烬燃烧后颜色不同这个纰漏。
“灰烬只是其中一个疑点罢了。”严惊蛰沉着脸,捧了一把灵堂地基上的灰往空中一撒,顿时一股难闻的气味弥漫开来。
“雍州叛军当日火烧严家时,我不是没闻过人被烧焦的气味。”
触及往事,严惊蛰的眼泪不争气的往下留,她冷冷的抹开泪,继续当下的事。
“那日的气味我永生难忘,战场上尸体被烧焦的气味和赵家三人被烧发出的气味截然不同,我敢断定,赵二宝跌倒沾上的桐油里面绝对掺了别的东西。”
回想起赵氏母子惨死在她眼前的画面,严惊蛰神情不由几变。
[赵家的仇人还真多啊。]系统咋舌道。
“应该说赵芙蓉的仇人多。”严惊蛰讥诮一笑,“不过,赵芙蓉这人是我先看上的,嘉瑶表姐便是想下狠手,也应该问过我才对!”
她花心思将赵芙蓉骗到雍州,这般折腾,可不是让嘉瑶表姐坐收渔翁之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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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惊蛰回到客栈的时候,夜已渐深。
玉琴端着一盆洗漱水出来,见到严惊蛰,立马迎上去道:“表小姐去哪了?让我家小姐一顿好找。”
严惊蛰嘴角抽抽,她记得这帮人走的时候,压根就想起把她顺道带走吧?
心下抱怨,面上却不显,严惊蛰探头往屋里瞧,小声道:“嘉瑶表姐已经睡下了?”
“要睡了。”玉琴往门前一拦,恰好挡住严惊蛰的视线,“表小姐也赶紧去睡吧,时辰不早了。”说的就急色匆匆的转身关门。
夜风呼呼的从耳边刮过,“砰”的一声关门声激的严惊蛰怔楞在原地好半天。
她又没打算进去,玉琴这丫鬟慌什么?
回到自己房间后,严惊蛰越想越觉得这其中藏着阴谋。
更夫敲梆声渐行渐远,屋外闷雷低沉,震的人心发慌,阴雨天气对她格外不友好,这不,右脚脚踝旧疾又发作了。
喊来小二送了盆热水,加点盐泡脚正欲睡下时,窗外黄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落在客栈青瓦上噼里啪啦作响,听得严惊蛰心烦意乱。
既然辗转反侧睡不着,她只好掀开被子,坐卧床头冥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系统将失眠的宿主看在眼里,逼逼道:[去呗。]
“去哪?”严惊蛰问。
[去裴嘉瑶的房间查探啊。]
“这么晚了,我去嘉瑶表姐哪里干什么?”严惊蛰下意识反问。
系统切了一声,不欲拆穿宿主心中所想,道:[宿主不是怀疑裴嘉瑶房里藏有杀害赵家母子的证据吗?]
“你怎么知道我怀疑嘉瑶表姐房里藏有他物?”严惊蛰歪头。
系统随口道:[宿主自己说的啊。]
“我没有说。”严惊蛰微微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系统跟在严惊蛰身边不时一天两天了,明白严惊蛰此时此刻是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