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时,忽听得嗡嗡声渐渐接近,王怜花循声看?去,只见一只蚊子?飞了过来,竟是?直奔他的鼻尖而去,倘若他不赶走蚊子?,明天他就要?顶着一个红鼻子?见人了。
王怜花四?下张望,见没有白衣鬼正在看?自己,连忙伸出手去,在蚊子?落到他的鼻尖之前,将蚊子?抓住,然后收回了手,继续假装中毒。只不过他打蚊子?的时候,毕竟抬起了手臂,抬起之前和之后的位置,难免会有差别,所以唐夫人觉得他看?上去和刚刚有点不一样。
过了一会儿,火焰左首人影闪动,那个白衣女鬼走了过来,似是?冲着王怜花来的。
王怜花连忙闭上眼睛,心想:“这白衣女鬼应该会像刚才?对唐夫人那样,将我身上的东西通通搜走,可?是?我衣袖里还有那东西呢。那东西万万不能被别人看?见,这可?怎么办?我是?现在就与他们翻脸,还是?直接将那东西弄碎?”他心下犹豫,手上却不迟疑,当即手臂一抖,玉雕落入他的左手,只要?掌心吐出内力?,玉雕立时便会碎成?粉末。
白衣女鬼走到王怜花身边,蹲下身来,将手伸入王怜花怀中,将王怜花怀中的东西,一件件取了出来。
王怜花虽然内力?深厚,寒暑不侵,感官可?没有因为内力?深厚而变得麻木,这一双冷冰冰的手伸进他的怀里,他全身寒毛直竖,险些便要?伸手推开这位白衣女鬼了。
王怜花本在犹豫,到底是?现在就跟他们翻脸,还是?等一会儿再跟他们翻脸,这时给这白衣女鬼的冰手一激,立时下定决心:“不过是?一伙装神弄鬼的小喽啰罢了,哪里值得我这样委屈自己?不仅要?被她用冰手吃豆腐,还要?牺牲一个贾珂的大兄弟,这种?亏本买卖,我才?不做呢!哼,既然他们喜欢装神弄鬼,公?子?爷今天就让他们变成?真鬼!”
正要?睁开双眼,忽听得白衣女鬼“咦”的一声,惊呼道:“这……这不是?尊使吗?”
王怜花一怔,心想:“什么尊使?”
其实这毒药虽会使人全身麻痹,动弹不得,但?神智不会受到影响,这些白衣鬼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这些中毒之人,并没有昏睡过去,不然也不会在脸上戴这恶鬼面具,来遮住自己的真正面目。
王怜花自然知?道这件事,他心中好奇,就不再假惺惺地装睡,睁开双眼,看?向那白衣女鬼,只见白衣女鬼手中握着一座白玉雕成?的人像,约有中指高,脸上戴着半块可?以摘下来的翡翠面具,面具将右脸遮住大半,左脸遮住小半,露出的左脸十分英俊,正是?贾珂的玉像。
那白衣女鬼看?看?玉像,又看?看?王怜花,心中惊疑不定,说道:“你怎会有尊使的玉像?”
这一句话?大出王怜花意料之外?,他又惊又喜,心想:“难怪老子?怎么也找不到贾珂,原来他跑来和这帮装神弄鬼的小鬼玩了!”随即转念,又想:“难道这帮装神弄鬼的小鬼绑架我们,是?因为贾珂命他们四?处寻找我,他们人手不足,只好抓壮丁吗?”王怜花收下逍遥侯的手下,就是?想要?利用他们寻找贾珂,他自己是?这么打算的,自然一下就想到这个可?能了。
那白衣女鬼见王怜花眼中流露出欢喜和甜蜜神色,更加惊得呆了,颤声道:“你……你认识尊使?”
王怜花心想:“贾珂再擅长装神弄鬼,只用七八天,就成?为他们的尊使,这件事可?能性实在不大。我看?事情是?这样的,他们本来就有一个尊使,只是?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尊使,贾珂知?道这件事以后,就干掉了真正的尊使,然后冒充尊使与他们见面,所以他们认为贾珂就是?他们的尊使。
既是?如此,我可?不能露馅,让他们瞧出破绽,继而连贾珂也怀疑上了。我得让他们带我去见他们的小尊使。嘿嘿,到时候小贾珂看?见我,一定会十分惊讶。”
王怜花想到这里,脑海中登时浮现出一幅画面,却是?贾珂一身雪白长衫,装模作样地坐在椅上品茶,听到脚步声响,抬起头来,正想摆一下尊使的架子?,就发现来人是?他,登时目瞪口呆,挢舌不下,突然间咣当一声,手中的茶杯,也因为惊讶掉在地上,碎成?了二十多块。王怜花看?见贾珂这副难得一见的窘态,不由乐得心花怒放,眼睛都眯了起来,便如两道弯弯的月牙。
那白衣女鬼鉴貌辨色,便知?王怜花不仅认识尊使,还与尊使关系匪浅,登时身子?一颤,脸色惨白,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王怜花心想:“你现在只是?以为,我认识你们尊使,就吓成?了这样,你若是?知?道,我不仅认识你们尊使,还是?你们尊使的相公?,你岂不要?吓得魂飞魄散,连去奈何桥都省了?”
随即转念,又想:“是?了!倘若他们认为我只是?认识他们的尊使,那他们对我一定不会多么重视,毕竟他们的尊使再怎么尊贵,也不会没有几个认识的人。我得让他们知?道,我是?他们的尊使的相公?,这样一来,不用我开口,他们就乖乖地把我送到尊使身边了。”
王怜花这时需要?假装中毒,身子?不能动弹,想要?告诉那白衣女鬼,他和尊使的关系,自然十分不易。其实他手中那座玉雕,就是?最有力?的证明他与尊使的关系的证物,但?这座玉雕,是?照着贾珂雕刻的,说什么也不能给别人看?。
王怜花略一沉吟,忽地想起自己前天在某个镇上闲逛,买的一样好东西,当即拼命眨了三四?下眼睛,然后向那白衣女鬼从他怀中取出的一个册子?侧目斜睨。
白衣女鬼心中十分慌乱,本就在一眨不眨地瞧着王怜花,这时见王怜花先向自己眨眼,然后看?向地上那本小册子?,连忙拿起那本小册子?,翻开一看?。只见上面画了一幅画,是?两个男人在草原上骑马。这副场景本来十分寻常,但?这两人同骑一匹马,身上一丝|不挂,后面那个男人将前面那个男人抱在怀里,正在马背上,做某件不可?名状的事情。
白衣女鬼没料到这本小册子?上面,画的会是?这种?东西,苍白的脸上飞了一阵红晕,将这本小册子?放到地上,说道:“你要?我看?这种?东西做什么?”
王怜花听到这话?,向贾珂那座玉像瞧了一眼,眼光中似说:“你不是?问我,我认不认识尊使吗?嘿,这两个男人是?什么关系,我和你们尊使就是?什么关系。”
他这一眼瞧过去,白衣女鬼登时惊得呆了,她怔怔地望着王怜花,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说道:“你说……你……你是?尊使的情人?”
王怜花眨了一下眼睛,似是?在说:“不错,你总算猜到了!”
白衣女鬼听到这话?,突然间额头冷汗如黄豆般一滴滴流了下来,仿佛想到了什么恐怖之极的事情。她脸上戴着恶鬼面具,冷汗顺着她的额头,流进面具之中,弄得整张脸都闷闷的,腻腻的,她却浑然不觉,心中只想:“完了,完了,我们竟对尊使的人动了手,这下我们全完了!”
王怜花正等她给自己解毒,然后将自己送去找尊使,谁知?白衣女鬼怔愣许久,突然间站起身来,轻飘飘地走到一堆绿火后面,这时她脚步虚浮无力?,身形摇摇晃晃,绿油油的火光映照下,她的背影显得十分凄惨,倒真像是?一个孤魂野鬼。
王怜花见这白衣女鬼不按照自己的设想做事,不禁有些气恼,暗道:“你走什么啊!难道你是?在想,反正你们尊使不在这里,你们不如来个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我灭口。只要?你们口风更紧,你们尊使一辈子?也不会知?道,我死在了你们手上?”
王怜花向来任性随意,换作平时,见这白衣女鬼如此不识相,早就一跃而起,将这些白衣鬼制服,然后逼迫他们带他去找贾珂了。
但?如今贾珂冒充他们的尊使,与他们来往,所图一定不小,王怜花一来担心自己贸然行动,会害得贾珂身份暴露,陷入危险的处境,二来担心自己贸然行动,会打乱贾珂的计划,因此他虽一心只想立刻见到贾珂,仍是?按捺不动,打算看?看?这些白衣鬼,接下来会做什么事情。
可?是?那白衣女鬼再没来过。
这一堆堆柴火渐渐烧完,最后一根木柴上的火光闪了几下,便即熄灭,四?下里一片漆黑。
只听得脚步声在耳边不断响起,时而很近,时而很远。
过了一会儿,一个白衣鬼走到王怜花身边,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向左走了几步,来到一辆马车前面,掀开帘子?,将他放进马车。
王怜花进到车厢,车中漆黑一团,他目不能视,只觉左右都坐着人,心想:“原来他们要?用马车将我们运走。难怪那女鬼会打量我们的长相,我们有三百多人,今天傍晚才?到三寺镇,明天一早就消失不见,这件事若是?传将出去,三寺镇就别想得到片刻安宁了。
他们是?要?易容成?我们的模样,代替我们回客店休息,代替我们离开这里,这么一来,就算日后有人发现我们消失不见了,也不会认为,我们是?在三寺镇出的事。毕竟镇上的百姓都是?证人,我们明明次日一早,就一个不少地离开三寺镇了。”
随即微微皱眉,心想:“真不知?他们绑架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们不认识我,也就是?说,他们对我们下手,绝不是?冲着王怜花来的,也不是?冲着我们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人来的。贾珂冒充他们的尊使,与他们来往,不知?是?否与他们绑架我们的目的有关。”
王怜花想得半点不错。
这些白衣鬼将王怜花等人搬进马车之后,便取下脸上的面具,那白衣女鬼照着王怜花等人的模样,依次给这些白衣鬼易容。那些易容成?王怜花这样在客店歇宿的人的白衣鬼,等白衣女鬼说他可?以走了,就离开枯茶寺,向住的客店走去。
其实这些白衣鬼也就一百四?五十人,连王怜花一行的一半都不到,不过王怜花一行刚来三寺镇,镇上本就没人认识他们,加上二百五六十人是?在寺庙借住,而不是?在客店歇宿,他们究竟有多少人,外?人根本无从知?道,只要?利用马车,很容易在人数上造假。
等到次日清晨,三座寺庙里的白衣鬼赶车的赶车,骑马的骑马,离开三座寺庙,与住在客店的那些白衣鬼汇合,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三寺镇,来时是?什么模样,去时就是?什么模样。
虽然这些人的模样都有些许变化,毕竟白衣女鬼的易容改装之术,还没有那么巧妙,但?镇上的百姓,没有一人察觉这些变化,他们与王怜花一行人只是?萍水相逢,谁会将陌生?人的相貌记得那么清楚。
只有黄伯流一个人,站在人群之中,眼望骑在马上的“王怜花”的背影,四?下里阳光满目,人声鼎沸,他身上却满是?寒意,心想:“他们……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昨天晚上,黄伯流读了王怜花给他的那封信,便去镇上的客栈挨个打听,是?否有商人将货物寄放在店里。他转遍了整个三寺镇,倒真问出几个把货物寄放在店里的商人,但?没有一个商人,是?把货物寄放在客栈,自己去枯茶寺、枯云寺、枯月寺借宿的。
甚至还有个掌柜的,收了他的十两银子?以后,悄悄地告诉他:“客官,我将这件事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你不要?看?我们天天去这三座寺庙,把打扫修补这些活都包了,就以为我们都对佛祖十分虔诚!其实啊,我们这三座寺庙,从前闹过鬼!”
黄伯流本来对鬼神之说完全不信,但?刚有二百五六十人毫无来由的消失不见,不论他从前如何不信鬼神之说,这时也不禁半信半疑,听到掌柜的这话?,手上更是?捏出一把冷汗,低声道:“闹过鬼?这是?怎么回事?你快说给我听听!”
那掌柜的叹了口气,说道:“具体怎么回事,我也说不清楚,毕竟我也不是?那专门捉鬼的道士。这件事得从六七年前说起了。那也是?一天傍晚,有一伙人来到我们镇上。我一听他们的口音,就知?道他们都是?中原来的,他们说自己是?来找什么东西的,具体什么东西,我不记得了,就知?道他们那一伙人,个个穷得叮当响,连客店也住不起,听说镇上有三座寺庙,就去那三座寺庙借宿了。
当时寺里有好几个和尚,听说他们想要?借宿,就让他们进去住下了。我们镇上有一个人,姓黄,天天早上都要?去枯云寺烧一炷香。次日一早,他又去枯云寺上香,谁知?他走进寺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遇见,从和尚到住客,他都没有见到,就好像所有人都人间蒸发了似的。
那姓黄的吓得不轻,连香也不敢上了,从枯云寺跑了出来,将这件事告诉大家。大家听说以后,都十分好奇,有的去了枯云寺,有的去了枯茶寺和枯月寺,想看?看?,这两座寺庙,有没有出问题。然后你猜怎么的?那枯茶寺和枯月寺的人,也都消失不见了。
后来我们找了很久,始终没有找到他们,当时就有人说,他们是?被鬼怪吃了。也有人不信这话?,说道他们住的可?是?佛门净地,鬼怪怎么可?能去那里吃人?过了两三个月,又有一伙人从中原过来,路过我们三寺镇。当
时镇上还没有这么多家客栈,那一伙人有女眷,客栈住不开,于是?借住在枯月寺。那时有两个四?处云游的和尚,在枯月寺暂住,一个年纪很老,另一个是?老和尚的徒弟,也就十五六岁年纪,枯茶寺和枯云寺里,也都来了几个和尚。那伙人住进枯月寺,等到次日清晨,大家就收到消息,那一伙人,还有这三家寺里的和尚,也都消失不见了。
这件事发生?以后,大家就认为,这是?中原人招来的灾祸,毕竟中原人没来的时候,寺里的和尚从来没有失踪过。于是?大家打定主意,以后决不允许从中原来的人,在寺里借宿了。过了半个多月,又有几个和尚在我们镇上住下,谁想他们住进这三座寺庙,不过一个晚上,就和前面那些人一样,消失不见了。便是?如此,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一个和尚敢留在我们镇上。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自从我们镇上没有和尚了,再有从中原来的人,在这三座寺庙借住,晚上是?怎么进去的,早上就是?怎么出来的,一夜风平浪静,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所以我们现在都说,当年那吃人的鬼怪针对的,不是?从中原来的人,而是?从外?地来的和尚。也许是?因为那些和尚心不诚,所以即使身披袈裟,身居宝刹,也抵御不了鬼怪。”
黄伯流听着听着,一股寒意自脊梁直泻下去,心想:“当年是?所有人都消失不见了,现在也是?所有人都消失不见了,活生?生?的人,怎么会消失不见呢?就算死了,也该有尸骨啊!这怎么可?能!难道这世上真有鬼怪?难道他们都被妖怪敲骨吸髓,吃进肚子?里了?”
黄伯流回到客店,见王怜花的房中亮着灯,只道王怜花回来了,连忙走上二楼。
正待敲门,忽见一个人从一间客房走了出来。
这人头戴唐夫人的发簪,身穿唐夫人的衣服,脚踩唐夫人的绣鞋,模样也与唐夫人有六七分相似。
可?是?黄伯流知?道,这人绝不是?唐夫人。
唐夫人绝没有她这样粗大的手掌。
但?是?这人不是?唐夫人,又会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723:55:47~2020-11-2823:5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宁宁、鲤鱼吃喵50瓶;七心海棠10瓶;噗噜噜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