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稻谷割得跟狗啃了一样,你到底会不会用镰刀?“
姜文妮不可思议地看着田埂里单脚撑地,还骑在车上的段少平,他身上白衬衣配黑长裤,看起来斯文儒雅,刮去胡子后,那张脸尤其显得英气。
“你到这里干什么?”
段少平下车,双手插兜地走到地头,睥睨地看着她说,“我先问的你,到底会不会用镰刀?”
文妮就快被太阳晒干了,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了一丝甜腥味,“管我会不会用镰刀,反正割完这亩地,我就快死了。”
段少平是来找茬的,可是看见她如此惨状,他又心软得一塌糊涂,跳下水田,他一把夺过她的镰刀,吓得文妮站在那里愣是不敢动。
“不想死的话,就给我上去。“段少平割稻谷跟他说的话一样狠,那动作那力度,一刀钩过去,一茬的稻谷迎刃倒在他的手里,然后被他使劲甩到身后去。
文妮看得心生惭愧,这才是干农活该有的样子。她识趣地拔出她的泥腿,笨拙地走向了地头。
段少平顶着烈日在水田里割稻谷,文妮就蹲在田埂间看他忙活,等他将稻谷落成小山堆,她就下去将稻谷一捆捆地抱上地头。
正午的太阳晒在人身上,火辣辣地疼。
文妮下到田里给段少平送水,她高举着军水壶将水倒下,段少平仰着脖子“咕噜咕噜”地喝着水,那声音逗笑了文妮,她莞尔道:“渴得像一头水牛,嗓子眼都要冒烟了。”
段少平被她这么一说,一个没忍住,水呛进了气管里,然后一口水从鼻腔里喷了出来,他连声咳嗽,好不容易缓过劲后,他直起腰来怨念地看了她一眼。
文妮倒出些水来,将军用壶的壶嘴洗了洗,试问他道,“将就着对着瓶口喝吗?”
段少平就着她的手对着壶嘴喝水,眼神一直粘在她身上,那样浓烈的目光,比这日头还要炽热灼人。
剩下的稻谷,没个半小时根本割不完。
文妮看着段少平白净的衣衫被淤泥脏得不成样子,不忍心道:“不割了,再这么暴晒下去,你要是中暑了怎么办?“
“你先到榕树下歇着,我割完这亩地就过去。”说完他拿过她手里的斗笠戴到头上,趟着泥水,在正午最毒的太阳底下挥舞着镰刀,一茬茬地割倒稻谷。
半小时后,段少平坐靠在村口的大榕树下,虚脱地喘着粗气。他晒得满脸通红,就着军水壶的壶嘴,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水。
坐在边上纳凉的阿婆,摇着蒲扇对文妮说道:“你男人心疼你哟,没舍得让你累着,他自己倒喘成了狗。”
文妮接过段少平递过来的水壶,说道,“阿婆,这是我哥。”
阿婆一脸可惜地摇了摇头,走之前还不忘说一句,“谁要是嫁给你哥,下半辈子可就享福喽。”
阿婆说话的过程中,段少平眼皮都没抬一下,看也不看文妮一眼。
文妮坐到段少平身边,靠在大榕树上叹了口气,她看着树叶缝隙渗漏下的闪闪金光,望着远处随风起伏的稻浪,夏蝉在低吟浅唱,轻风吹散了燥热,她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段少平转头看她,看她脸上的纤毛,看她如刷子般翘挺挺的眼睫,怕她就这么睡过去,和她说话道:“你打算怎么运这些稻谷?”
文妮一下子睁开了眼,“有手推板车,我一捆捆地运到村委广场,晒好了再打成谷子,捆包拿回家。”
“一个人?”段少平狐疑地扫了一眼她的小身板,不走个十来趟她怎么运得完,催了她道:“起来,干完活收工,三趟运完了事。”
文妮没想到他会帮自己帮到这个程度,当把所有的稻谷运到村委广场,全部摊开来暴晒后,段少平没留一句话就走了。
“段少平,你等一下。“文妮喊了他,他跟没听见似地继续往前走。
文妮顾忌着周围人的目光,紧走几步跟在他身后说,“谢谢你了,段少平。“
他跟不认识她一样,漠然地走在前面。
姜文妮快走两步,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段少平差点没站稳,连退了两步才稳住了脚后跟。
她没想到他会累成这个样子,连站稳都要喘上几口气来。
“去我家吃个午饭。“文妮抱歉道,”一碗粥搭上几个小菜,不会做太久的。“
段少平低垂着眼,目光落在她扯住自己衣袖的那只手上,“不怕别人嚼舌头了?”
文妮攒紧了他的衣袖道,“你敢下田帮我割稻谷,我就敢带你回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