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周抛了瓶饮料给沈昼,乐呵呵地揶揄他:“怎么着?我们沈总不忙了,竟然有空光临寒舍?”
沈昼看了他一眼,心想他和贝诗不愧是欢喜冤家,叫人“沈总”时那份阴阳怪气简直如出一辙。
但他今天确实有事找他。
“我有个朋友……”沈昼斟酌了下语气,“他最近有件烦心事。”
顾周忍不住笑出声:“哥哥,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您坦诚些好吗?您就是您,别您朋友了,行吗?”
沈昼:“……”
沈昼冷眼盯着他,顾周马上求饶。
“好的,沈昼你朋友,你朋友。发生了什么?”顾周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问。
沈昼迟疑了下,还是开口说道:“他知道有件事情如果强求,结果是不好的,而且会伤害他重视的人。但他又不甘心不去做,那他到底该怎么选呢?”
顾周和沈昼是二十多年的兄弟,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沈昼这样纠结和迟疑的神情。
两人心知肚明,那个所谓的朋友就是沈昼。沈昼之所以用这样一个容易被拆穿的身份,无非源于高傲的本性,给自己的求助披上一层遮羞布。
顾周也严肃正经起来,仔细斟酌了下沈昼透露的信息:“那是人比较重要,还是那件事情的结果比较重要呢?”
沈昼一时哑口无言。
“当然是人。”沈昼喃喃道。
顾周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昼闭上眼睛,眼中的挣扎和犹豫都消失不见。
他开车回家的路上,阴沉沉的天,大雨倾盆而下,噼里啪啦打在车窗上,无端地让心神不定。
他想着和顾周的对话。
“如果不做也会伤害她呢?”
“那要看是哪个的伤害大了。长痛不如短痛,大痛不容小痛。及时止损这件事,你比我懂。”
“沈昼,你一向比我们聪明,做事又雷厉风行。其实该怎么做,其实你心里应该早有定论了吧。”
沈昼踩下刹车,静静地看着车前的雨刷,机械地,一摇一摆地工作。
在大雨席卷整个城市的夜晚里,沈昼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梦的最开始是沈氏的乱况。
沈氏的产品猝不及防地陷入了舆论漩涡,这对依靠民众口碑在业内立足的沈氏来说,是一次极大的打击。屋漏偏逢连夜雨,公司的财政和资金链也出了问题。
在他婚后,沈父几乎不再插手公司的事宜,公司的安危只能靠他来拯救。自从归国主管公司,沈昼几乎是顺风顺水,头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情况。纵然他天资聪颖能力出众,也有些手忙脚乱。
在那段时间里,沈母提醒他,言秋好像出了什么事。等风平浪静,有空询问她的时候,她只是笑盈盈地瞧着他。
“没什么大事啦,”林言秋说,“我哥都帮我解决啦。公司怎么样了?”
沈昼厌恶地看着梦境里的自己就这样把问题忽视过去了。
“差不多了,只是根源可能还要查一查。”沈昼这样说道。
林言秋担忧地说:“那你和我哥说,让他帮帮忙。”
“也是多亏了长风帮忙,事情才有惊无险地过去了。”沈昼笑笑,“要是没有你和长风,恐怕沈氏这一关就过不去了。”
林言秋闻言又笑了笑,作为旁观者的沈昼皱了皱眉头。
不知道是他当初忽略了,还是自己梦境的缘故,林言秋的笑有些牵强。
后来,他很顺利地在林家的帮助下找出了内贼,一切风平浪静。经此一役,沈氏元气大伤,但很快又在他的带领下,公司有了大的突破,甚至较之前更上一层。
至于沈昼,本人也有了许多变化。他在沈氏的话语权也越来越大,在风浪中留下来沈氏并肩作战的员工对他显得更加尊重和敬仰。
可以说,这次波澜之前,他受到尊重,一半是因为“沈”这个姓氏,另一半才是因为他的能力。而在带领沈氏重回高峰后,众人对他的敬佩完完全全是因为他自己了。
沈昼冷静地看着梦境一步步发展,直到林言秋再次在梦境中出现。
不同于公司的事情如走马灯一样略过,林言秋一出场,时间的流速自然而然就放慢了,沈昼甚至能看清她细微的神情和小动作。
“没什么大事,也没有精力去弄那些东西了。现在画室的事情就够我烦心了。”她轻声对着沈母说。
沈母叹了口气说,安抚地说:“那就这样吧,你也别太惦记着那些事。网上的人,往往是情绪一上来了,嘴一张一闭话就出来了,也不在乎真假的。你要是和人家较真,人家还嫌你计较。现在家里也稳定下来了,你们要不生个孩子?”
林言秋笑笑:“这个……再说吧。”
沈母疼她,看她不怎么想谈,就略过了这个话题:“我看你也好久没去逛街了,今天陪妈妈去逛街好吗?”
别人常说,在梦里是没有感觉的,但沈昼的心却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捏了一把,又被血淋淋砸在地上。
梦境继续走着,却不再是一点一滴地显现,而是一片让人眼花缭乱的眩晕,只留下不同的声音在空洞交错地响着。
“阿昼,我觉得……我们还是离婚吧。”这是林言秋平静的声音。
林长风愤怒地喊着:“我错了,早知道现在这个样子,当初没有极力反对你们!沈昼,这就是你说的,会好好照顾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