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漪挂在梅树上,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刚开始她还扯起喉咙喊一阵,可是这荒郊野岭的,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一阵无功的沸腾后,魏清漪放弃了呼喊,只自喉间时不时发出一声轻哼哼。
她是在走过这条崖边小路时不小心踩着一块石头,滑下山崖的,正好被这棵横生的梅树挂住。
说是山崖也不贴切,小路并梅树距离下一层地面也就约莫一层楼高,此处只能算是一块突出的巨石。可就算是巨石,这距离也远远超过了女人能跳跃的最大高度,魏清漪不敢从树上直接跳下去,她怕折了腿。
魏清漪死死抱紧身下这根梅树枝不敢动弹,她自喉间发出低低的哀鸣,面上热泪横流。
她有些后悔一个人跑出来了,她没有披大氅,这里太冷了,她的手早已冻僵,快要抱不住身下这梅树了。
就在魏清漪抱着梅树枝咒天咒地咒魏铉时,她听见自头顶传来一声宛若天籁的男人的声音:
“三公主,你还好吧?”
魏清漪倒吸一口冷气,抬起头来望向头顶那条小路。
路沿的边上,探出来一张宛若神祇的脸,魏清漪再也绷不住,情绪犹如被洪水逼压的堤坝,瞬间垮塌。她再也顾不得形象,张开嘴哇哇哇哇大哭起来:
“先生救我!先生救我!清漪马上就要摔死了!”
“……”
庞跃语迟,那魏清漪就像一只笨拙的甲虫,死死吊在一根梅树枝的尽头一动不动。
要知道树枝条都是越靠近主干的部分越粗大,而魏清漪抱住的枝条还算结实,所以承得住她这么久。那枝条虽说被她的重力压弯了,但是如若魏清漪自己缓缓朝主干爬过来,他自这道边探手下去帮着一拽,自然就能脱险了。
庞跃放柔了声线,极力安慰情绪崩溃的魏清漪:
“三公主莫怕,澄观在这儿等着拽你呢!你且放宽心,小僧看过了,这梅树枝够粗,公主你就抱着这树枝,慢慢朝小僧爬过来,小僧就能接住你了。”
听得庞跃说话,魏清漪止住了哭,抬起头来朝他看。她看见庞跃朝她远远的伸长了胳膊,冲她递过来鼓励的眼神:
“爬过来,小僧在这儿接你。”
魏清漪不干了,庞跃不是来救人的吗?怎么能让遇险者自己爬过来,他却站在一边干看着?若是让遇险者自己爬了,还要他来救什么!
“我不会爬啊!树枝要断了!我要摔死了!先生下来救我!”魏清漪扯起喉咙声嘶力竭地喊。
庞跃无语,这是梅树,不是榕树,能承受得起魏清漪,却不一定能承受得起他,更何况是承受他和魏清漪两个人的重量了。
要知道她魏清漪都能吊这么久了,还能不会往里爬一爬?只需要爬丈余的距离,他就能拽住她了。若非要他爬上这棵只及他胳膊粗的梅树,就怕他还没拽着魏清漪,就先把这树给踩塌了。
庞跃自然不会无条件地满足魏清漪的一切要求,如此简单的救援,犯不着非要踩塌一棵树,还摔断两个人的腿。庞跃扬起嘴角,用最轻松的语气鼓励魏清漪:
“公主莫怕,这里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梅树枝太细,承受不起你我二人的重量,要拉你上来很简单的,只要公主不往下看,往里爬一爬,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魏清漪生气了,她低下了头,不再看庞跃的脸。她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憎恨过庞跃,这个没用的废物,说是来救她,却叫她自己爬上去,早知如此,还不如就让她安安静静地挂在这里呢,还能省点力气。
见魏清漪不再理自己,庞跃止住了嘴,他知道魏清漪不高兴了。
魏清漪指望他下去那梅树上把她给背下来呢,可是庞跃不会踏叶拈花的轻功,也不会飞檐走壁。若他真的下到这棵小梅树上,和魏清漪一起,那就是实打实的二百多斤了,小梅枝承受力有限,他不能冒这个险。
庞跃忍不住自胸腔里挤出一声闷笑,他也不再劝她爬了,自那路沿边直起身来,拍拍自己身上的尘土,负手立着。
他看见魏清漪依旧像个装死的甲虫般,静静地趴在桃树稍。那沉默的样子,让庞跃完全可以想象出她满腹委屈,又义愤填膺的脸。
庞跃就那么负手俯视着魏清漪,也不说话。他扬起嘴角,信手捡起地上的石块,开始一颗接着一颗往巨石下扔。
每一颗都准确无误地砸上了魏清漪的背,魏清漪的胳膊,和魏清漪的头发……
庞跃似乎在玩某种游戏,又似乎在挑衅对他产生不满情绪的魏清漪。
魏清漪感觉到有石头掉下来,还以为是山坡上自己掉下来的。待她抬起头仔细看时,发现竟然是庞跃故意砸她,魏清漪当真发怒了。
庞跃不仅不救她,只作壁上观,竟然还无聊到拿石头砸她。
是可忍孰不可忍!
魏清漪竖起眉毛,瞪圆了眼睛冲庞跃大喊:
“庞跃!你做什么?”
她已经生气到抗拒称呼庞跃为先生,而直呼他的俗名了,如果不是她尚存一丝理智,魏清漪更愿意叫庞跃为小兔崽子。
庞跃不说话,依旧垂着眼,安安静静的一颗一颗往魏清漪身上扔石头……
魏清漪终于受不了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落井下石好歹也得背着人来,哪有当面就这样玩人的?
魏清漪气得哇呀呀乱叫唤,为了能够成功还击到庞跃,她开始奋力挪动自己笨拙的身体,往紧靠崖壁的梅枝主干的方向爬去……
庞跃终于把魏清漪给拉了上去,他把魏清漪半拖半抱地拽到了自己身后,离那巨石的边缘远远的。
不等他松下一口气,魏清漪竟不管不顾地朝尚未完全直起身的庞跃扑了过来,小拳头雨点似的打在庞跃的肩上、胸膛上。
“小和尚坏!小和尚坏!你不仅不救我,还落井下石!”
“……”
庞跃没有躲,只极力保持好身体平衡,将自己尽快从那巨石边缘,挪到了靠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