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的天幕下,万籁俱静,贺灼似乎感受自己的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滞。
女孩儿仰起头,眉眼弯下来,声音轻巧得像是一片雪,“打开看看啊,是不是和以前一样。”
有一点点雪花飘落在贺灼的指尖上,他颤了颤,曲起手指。
表盖掀开,里面的表盘光洁平整,竟比原来的样子还要新。
贺灼轻轻地抚了一下表盘,喉间干涩。
他沙哑着嗓问:“这......你从哪里找到的?”
关星禾说:“是家里的佣人说在花园捡到的,我看着表盘好像摔碎了,就拿去修了一下。”
她顿了顿,试探着问:“你不会介意吧?”
贺灼紧抿着唇,蓦得回想起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关熠嚣张地笑着,空中划过一条黄铜色的弧线,自己的怀表便像垃圾一般被扔到窗外。
后来他冒着雨找了许久,却再也找不到了。
贺灼垂眸,女孩儿有几缕头发落在白皙的颊边,她一双眼隐在朦胧的灯光下,盛满了星星点点的期待。
原来......她不知道这些吗?
贺灼心中一颤,在这一刻,竟升起一些难言的希冀。
他嘴唇轻轻翁动,对上女孩儿清澈的眼。
那双浅茶色的眼瞳,像是没有没有一丝杂质的水晶,澄澈明亮,只明晃晃地映出他的样子。
贺灼内心动容,心在一瞬间软得不成样子,内心的角落竟生出许多荒唐的念头——
要是,她真的不知道关熠做的事呢?
要是,那场音乐会真的是像她所说的那样呢?
他喉间干涩,一想到这样的可能心中就止不住地战栗。
暗淡的天色下,飘雪纷纷,女孩儿温柔的眼像是路边暖黄色的灯光,一瞬间照进贺灼那颗枯萎幽暗的心。
他徒然生出许多勇气。在这一瞬间竟想毫无顾忌的开口,问遍他心中所有的疑窦与不安。
他双手紧攥着,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
落雪不眠不夜的下着,路边骤然响起几声喇叭声。
关星禾笑着招了招手,转过来说:“王叔来了,我们走吧。”
贺灼所有的话一瞬间被堵在嘴边。
他站在女孩儿不远不近的地方,思绪翻涌。
关星禾走了几步,才停下来,她声音软软的,带着几分犹豫,“你能,扶我一下吗?腿真的有点疼。”
贺灼喉结滚动。
他往前靠近她,女孩儿很自然地挽住他的手,极其依赖般地往他的方向挪了挪。
他听到女孩儿小声问:“你刚刚想说什么呢?”
就像是吹胀的气球,在这一刻被轻轻扎了一下,他所有的勇气在这一瞬间消散。
只留下干涩又喑哑的声音,低低道:“没什么。”
“哦。”她又靠过来一点儿,浅淡的栀子花夹杂着冰雪的气息,轻轻地飘进贺灼的心底。
她轻声问:“那,你相不相信我了?”
女孩儿身上清淡的香味仿佛在一瞬间浓烈起来,贺灼喉间干涩得不成样子,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关星禾误以为他还是不愿意相信,有些失望地垂下眼,可心底却又泛起浅浅的心疼。
任凭谁在大雪天里站那么久,都会不开心吧......
她思索片刻,声音微微扬起来,“反正我已经找到证人了,明天就找她来,证明我说得都是真的。”
一道车灯投过来,王叔撑着伞走进,扶起她另一只胳膊,“怎么弄成这样。”
关星禾笑了笑,安慰道:“没事的,幸好哥哥及时来了。”
像是被“哥哥”两个字刺到一般,贺灼的脚步轻滞。
“那就好,那就好,要是有事叫我怎么和先生交代。”王叔替他们开了门。
雪夜里,车开得很慢,王叔从后视镜悄悄看了他们几眼。
关星禾忍不住问:“怎么了?”
王叔说:“那边的人来了,等等......你们回去就快点回房间去。”
“他们怎么又来了?”关星禾顿时有些愤懑,“姑姑和关熠不在家吗?老来找我们做什么?”
「那边的人」指得是关熠爸爸那边的亲戚。
关熠的父母很小便离婚了,他的父亲出身不好,却生得一副好皮相。
很多年前,关熠的妈妈就是被这一副好相貌迷住,坚持解除了自己的门当户对的婚约,也要和这个一无所有的人在一起。
可婚后不久,他便露出贪婪的真面目,动辄便在家里喝酒打骂,不许关熠妈妈出去工作,不断地打压着她的自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