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太后闻言一挑眉:“你们?”
灵姑唬得连忙跪地求饶:“娘娘明鉴!奴婢从不敢这样想…”
莲姑也赶紧跟着下跪:“奴婢失言!奴婢失言!不干灵姑的事儿,也不干旁人的事儿,是奴婢一个人糊涂了…”
杨太后算是明白了:这婢子是存心拿话激自己呢。
也不知她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杨太后略一盘算,索性顺着她的话风,道:“起来罢。何须做这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我这个太后么,不过是混度日子的闲人罢了,哪还管得了旁人心里头的想法呢?”
莲姑见状,这才战战兢兢地起了身,又试探着道:“娘娘这话,实在叫奴婢无法自处了——您可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啊,谁人胆敢不孝敬您呢?”
杨太后听了,赌气似的道:“倘真如此,你方才又何必说什么‘小人之心’的话呢?可见这孝敬也不过是顾着脸面上的情分罢了。”
莲姑越发挨近了她,不顾付嬷嬷皱眉而视,柔声劝慰道:“太后怎能这样灰心丧气呢?古往今来多少无子的皇后,难道妾妃生的庶子们还敢不敬重她们么?不但当了皇帝的,要将其奉为顶顶尊贵的皇太后,比自己生身母亲还在前头,就是其余没有这个运道的,依然万事以嫡母为先,方才是真正的纯孝赤子呢。”
话已至此,杨太后如何还不明白?心中不禁暗暗咋舌,又踌躇片刻,趁势道:“这便是可遇不可求的福气了,我岂敢奢望有谁如此相待呢?”
“娘娘!”莲姑心中一喜,正要投桃报李,却听付嬷嬷突然出声,垂着眼眸走到二人中间,看着杨太后:“娘娘碗里的杏仁酪就要凉了,再放下去,只怕待会儿搁在肚子里不舒服。”
“凉了倒掉便是。”杨太后舒展了笑容,盈盈地抬头望向付嬷嬷:“嬷嬷怎么不心疼我,只心疼起东西来了?”
付嬷嬷还欲再劝,杨太后就拦住了她的话头,道:“嬷嬷不妨去瞧瞧席嬷嬷咳嗽好些没有,正好带些玉竹膏去,闲着无事服一些也有好处。”
又向莲姑道:“你们俩也拿些去,听说这是太医院新配的方子,比起寻常玉竹膏更好些。”
付嬷嬷见二人忙不迭地喜孜孜起身道谢,暗说,这事儿确实也该叫席姐姐知道。便姑且先告退出来了。
及至庑房一带来,却见席嬷嬷正坐在向光的窗前,低头正绣一条藏蓝色的腰带,付嬷嬷上前问了好,道:“才不大咳了,怎么又坐在风口上了?”
席嬷嬷笑着接过她手里的玉瓶儿,又请她坐了:“终归是上了年纪了,不对着光,竟连针线也看不真。又问:“娘娘怎么偏打发你来跑个腿儿?”
付嬷嬷苦笑一下,连忙将莲姑之事说与她听,席嬷嬷霎时变了脸色,又连咳了好几声,放下绣活儿便起身要走:“我同你一块儿回去!”
老姐妹俩脚步匆匆,神情却还得按捺着不动声色,到了天和宫门口,就见两个女先儿已然告辞出来了,叫莲姑的那个尤其一脸的欢天喜地。
席嬷嬷赶紧撵到内殿,就见杨太后正捏着个白瓷小匙,将那碗酪舀了逗偷炭郎,偷炭郎真把鼻子凑过来嗅时,她却又立即收回了手:“小丑儿,你吃不得这个。”
席嬷嬷稳了稳心神,先道:“想来那两个女先儿唱得十分悦耳,娘娘听了这般开心。”
杨太后一笑:“原是我自己编的故事,唱得再好再坏,又有多少分别?不过是莲姑说了几句话,难得叫我舒心遂意。”
付嬷嬷到底忍不住:“娘娘,这两个女先儿的来路大为可疑,娘娘千万不可轻信了她们啊!”
“嬷嬷以为,她们是谁的人?”杨太后仍旧一派不疾不徐,见付嬷嬷欲言又止,只伸出拇指与食指,比了个手势,她便笑道:“如果连嬷嬷都这样担心我,那我就放心了。”
她眼波微转:“我要让皇帝,欠我一个极大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