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漫天,驼铃叮叮作响。
“龙门客栈。”辛云仰着头,嘴微张。她身上套了件宽大的灰袍子,头发像男子那样绾起来,脸庞清瘦,虽有些疲倦,倒有些仙风道骨,活活一个小道士模样。
令她啧啧称奇的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客栈。红漆斑驳,黄沙侵蚀了它的砖墙。酒旗发黄,它像这片沙漠一样古老,在风里缓慢地摇晃着。但那木质的招牌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大字——龙门客栈,这就足够了。
大概凌晨三四点,她睡得好好的,却被萧白从床上拖起来,马不停蹄地赶路。萧白也没有向她解释的欲望,她一头雾水,却也不好意思问。但是对于坐公交车都会晕的辛云来说,马车就是要她的命,一路上她都窝在一角,连眼皮都懒得抬。
一下车她就吐了好几回,都是扶着萧白走路的。
但这家小小客栈的出现令她精神焕发,话也多了起来。
“龙门客栈,真是龙门客栈。”她有些激动,情不自禁地转过身摇晃着身边人的胳膊,想要分享她的喜悦。
她就像是一个来到名胜古迹的游客,对每一个地方都保持着强烈的好奇心。
萧白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面前灰扑扑的客栈,视线最终还是落到那双搂着他胳膊的手上。
她的手可真小,手腕处的骨头突起,圆圆的,像个白珍珠。
“丫头,男女授受不亲。”他板着脸。
“哦……”辛云乖巧地将手垂到两边,仰头看着萧白,甜甜地道:“萧白大叔,我们就住这个客栈好不好!”
萧白忍住扶额的冲动:“我不是你大叔。”
“那你又不让我叫你萧白。”辛云撇嘴。
“……”
“我们住这个客栈好不好,好不好……”她一直重复着“好不好”三个字,偏偏又不是撒娇的语气,跟老和尚念经似的。
“行,”萧白一掌拍在她的脑袋上,“只要你听话。”
“我保证听话!”
“嗯。”萧白点点头,大胡子微微抖了抖,眼角开始下弯。然后他大步一跨,走进对面的客栈中。
“啊喂,大叔,走错了,是这个啊!”辛云一着急,站在大街上就吼了起来,引得行人纷纷瞩目。
萧白充耳不闻,头也不回地昂首走了进去。
辛云面红耳赤,缩着脖子灰溜溜地钻进客栈。
她进去的时候萧白已经付了钱,她跟在他身后叽里呱啦地发问:“不是说好了我听话就住龙门客栈的吗?”
正在算账的掌柜闻言抬起头,细小的眼睛瞄了她一眼,冷笑一声:“本店区区土阶茅屋,还请客官移步龙门客栈。”
“惭愧惭愧,是在下管教无方。这小子自小便口无遮拦,看在他年幼无知的份上,还请见谅。”说着低头瞪了辛云一眼,但她分明看到男人眼中强忍的笑意。
辛云没有想到这个掌柜脾气还挺大,一时也找不到文绉绉的词语反驳,只好憋着不说话。
萧白却和客栈掌柜攀谈起来。将人你一言我一句,说的都是些半古不古的白话,还带着奇怪的口音,辛云听得脑袋疼,索性不听了。
也不知萧白说了什么,掌柜眉开眼笑,乐呵呵地给他们安排了两间上好的客房。
“这老板真小气。”辛云嘟囔着。
“半斤八两。”萧白揶揄她。
辛云停下来,靠在门上,瞪他:“你还说呢,你不是说我听话就住龙门客栈吗?”
“是啊,那你听话吗?”萧白说着瞟了一旁观战的小二一眼,小二缩着脖子铛铛地下了楼。
“听啊!”
“既然听话就给我进房间睡觉去。”
“你……”辛云终于反应过来。
只要套路深,铁杵磨成针啊。
“听话,听话就让你住龙门客栈。”萧白还在逗她。
“呸呸呸!”辛云啐他几口,转身“咚”地关上门。
萧白被蹭了一鼻子灰,似乎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四周,然后低头揉着鼻子,走进了旁边的房间。
一只猫慢悠悠地从转角出来,甩着尾巴下了楼梯。
辛云累极了,来不及梳洗,她就躺在了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她始终坚信一个道理:没有什么是睡一觉不能解决的,如果没有,那就两觉。尽管她睡眠并不好,很容易做梦。
她这次又做梦了,但她知道自己这次是在做梦。有人称之为清明梦,还说这种梦是可以控制的。
但她控制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