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云被吵醒的时候,正好梦到自己在查询高考分数。所以她很没好气地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想回到梦中。
“……想来是不愿吃了。”吵醒她的罪魁祸首叹了口气,自己吧唧吧唧地吃起来。
肉香混着孜然的味道在空气中流动,辛云的肚子被勾得咕咕叫起来。她猛地睁开眼睛,呆呆地反应了几秒,发黄的蚊帐映入眼帘,她的身下铺着凉席,有些磕人。
辛云掐了掐手心,痛觉残酷地提醒着她,那只是一个梦而已,她可能再也无法回到21世纪了。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安慰自己能活下来便是万幸,做人要知足常乐。
辛云艰难地撑起身子,只觉得全身酸痛,费了好大劲才坐起来。
“可想吃?”一片色泽酱红、鲜香四溢的羊肉在辛云面前晃来晃去,勾得她眼珠子直转。
辛云咬咬唇,有些犹豫,却听得那人慢悠悠地道:“可惜可惜,那恕某不客气了。”说着,便拿走了羊肉。
辛云瞪着眼睛,不由自主地被勾了过去,只见堂堂一块可人儿的羊肉就这样被放进了一个乱糟糟的大胡子里,很快便香消玉殒了。
“咕咚!”辛云用力地咽了一大口水。
“噗……”那人笑起来,笑声是恰到好处的爽朗,会让人不由自主地被他的笑声感染,却丝毫不会让人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且带着些低沉的尾音,像猫尾扫过掌心一样撩人。
辛云忍不住抬头。
那是一个长得很高的人,背挺得很直,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眉毛很黑,眼睛很亮,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皱纹像沙漠的波浪。他的鼻子也很挺,嘴巴……看不清嘴巴,都被乱糟糟的大胡子给遮住了,只看得到他白而整齐的牙齿闪闪发亮。
啊,沙漠,这个男人,真像沙漠。
男人笑够了,才递给辛云一块用油纸包着的羊肉:“呐,吃吧。”
辛云朝男人感激地笑笑,伸出双手接过羊肉,柔声道:“谢谢,是你……公子救了我?”说着她咬下一大口羊肉。
“姑且算是——哎,慢点儿吃,烫。”男人倒上一杯茶水,放到一边放凉。
辛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有些欲哭无泪。该怪他提醒得晚了,还是该怪自己吃得太快了。辛辣的香料与热气腾腾的羊肉合力厮杀着她口中的细胞,激得她眼泪飞奔而出。
辛云吐着舌头,像一只尾巴摇圆了的小狗,可怜巴巴地盯着男人,问道:“什么叫姑且?”
男人耸耸肩,满脸无奈:“是姑娘自己……”他顿了顿,轻轻地摸了摸鼻子,“姑娘自己爬上了萧某的马车……对了,茶还有些烫,我只有酒,你喝吗?”
“米酒?”酸酸甜甜的,好像也可以。
“小孩子才喝米酒,”男人笑起来,站起身,“我去给你找点儿葡萄酒来。”
男人出去了,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房间不大,布置得很简单,一桌一床一柜一梳妆台,几个凳子胡乱地摆着,看起来像是古装剧客栈的标配。阳光从狭窄的窗户里射进来,灰尘在光线中飞舞。
哦,丁达尔效应。
“噗……没毛病,这个时候还想这些。”辛云苦笑着摇头,终于发觉自己果然像他们说的,脑回路有点儿奇怪。
辛云伸长了脑袋,这才看到梳妆台上有一面铜镜。她的脸在上面很扭曲,根本看不清长什么样子。
但看轮廓,和自己长得挺像,瓜子脸,很瘦,就是头发长了很多,快要及腰了。不算高,大概一米六,有点儿营养不良的样子。辛云低头看了看胸前,难道她还没有到发育的年龄?
不对,她的衣服什么时候给换的……她肩膀上的伤口也不见了,何止不见,连一点儿疤痕都没有留下,但是腿上的伤口还在,包扎得很细致。
这男人真不简单,能把那么深的伤口处理得毫无无损,却也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为何不一并把她腿上的伤口也治了……难道是怕她逃跑?辛云忍不住心头一凉,她看了看手中的羊肉,幸好方才她看过了,男人吃的也是从这块肉上切下来的。
辛云咬着指甲,皱眉思索着。
这男人既然救了她,目前应当不会怎么害她,至少不会用下毒这种低劣的手段。况且听男人口音像是南京人,和她还是老乡,难道和原主认识?那要是男人问她起身世,她是不是得假装失忆呢?就像很多穿越文女主那样,然后就可以呼风唤雨,为所欲为了……
想一想好像还有点儿小激动。
辛云越想越觉得生活还是很有盼头的,心情一舒畅起来便食欲大开,她埋头大嚼特嚼起来。羊肉已经没有那么烫了,温度刚好,鲜美得不可思议。
“姑娘真是好胃口。”男人走进来,将酒壶放到桌上,微微挑眉,“还喝酒吗?”
辛云有些不好意思,她摸摸鼓鼓的肚子,露出小巧的虎牙笑道:“还是……喝吧。”
男人笑笑,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杯子。杯子应该是用玉制成的,浑身散发着碧绿通透的光芒,杯壁薄如纸,晶莹剔透。
看上去就很贵。
辛云撑着腮,看男人倒酒。
男人的手很好看,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散发着莹润的光芒。他就用这只漂亮的手熟练地拿起酒壶,淡黄色的液体潺潺流出,在明如镜的杯子中打着转,轻微的绿色光晕流转,和杯子的色彩融为一体。
“好看。”辛云忍不住叹道。闻言,男人抬头朝她微微一笑,黑色的眸子灿若星辰,眼角的细纹浪花似的上扬着,竟比美酒更加醉人。辛云急忙移开视线。
甘甜的葡萄气息肆意地在空气中扩散开来,且俞发浓郁起来,却又带着些明晰轻快。
“请。”男人微微一笑,将酒递给辛云。
辛云双手接过来,低头瞧着那淡黄色的液体,用鼻子嗅了嗅,忍不住喃喃道:“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饮琵琶马上催。”男人接过她的话头。
两人相视一笑。
辛云从来没有喝过米酒之外的酒,她微微皱了皱鼻子,将酒杯倾斜,小心地伸出舌头舔了舔。
甜,不是奶油的甜,而是带着些脆爽,而且酒味很淡,很好喝。
和辛云记忆中的酒很不一样。她的父亲很爱喝酒,那种酒很白,酒气很浓,他喝完之后就满口臭气……辛云收回记忆,垂了垂睫毛,抱着杯子咕咚咕咚地将酒灌进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