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敷从昏厥中醒来之后并未像他人想象的那样又哭又闹,也不像先前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不吃不睡。她的作息反而比平日更正常,更紧凑。每天早起就在邓府的后花园里跑步,为了行动方便,她穿上先前改良的带裆的裤子,又设计了一种右衽的短上衣。这身装束其实就是不久后出现在中华历史上的“短打”,有裆的设计使它行动轻巧方便,不似曲裾那般约束人的活动范围,更不似罩裤那般没有安全感。对现代人来说只是平常运动长裤而已。
正巧刘縯从南阳过来,罗敷就每日求他教她武功。刘縯本来就是舞刀弄枪的厮混性子,有人向他请教,而且这个人还是人见人爱的罗敷贤弟,他自是乐意得什么似的,在邓府一赖就是十几日。
罗敷通常上午练武,下午累了就去刘秀的房间里找书读。天文地理军事兵法奇门遁甲纵横捭阖之术她无所不读。
一日她又去他房里找书。敲了两声门,也不管里面有没有人,也不等刘秀答复就进去了。案前的刘秀正在挥毫泼墨,看她进来赶忙放下笔来。罗敷却当他是透明人一样,只看书格上的书,并没有与他打招呼的意思。数日来总是如此。
刘秀道:“贤弟,你不想问问你父兄的情况吗?”
罗敷继续找她的书,不答话。
刘秀又道:“贤弟,我们都知道你心中悲伤。可是你总是不说出自己的感受,我们又怎么知道要如何帮你?”
罗敷仍不答话。
刘秀:“贤弟,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们都很难受?”
罗敷仍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刘秀喊道:“敷儿!”声音中充斥着无尽的关怀与痛心。这样的罗敷不是他喜闻乐见的。在外人眼里他似乎很是听话,不给其他人添麻烦。可是他知道如果她心中的郁闷不疏解开的话,他早晚会受不住的。
听到刘秀的呼喊,罗敷的眼泪像珠子一样落了下来,铿锵有声地滴在竹简上。“你肯叫我敷儿了吗?你想起还有敷儿了吗?你不是眼中只有丽华姐吗?你眼中哪里还有敷儿的位置?”
刘秀从书案后面出来,走到她身边,伸手把她抱进怀里:“敷儿,你永远都是三哥的敷儿,我眼中、心里永远都会有你。”
有她又如何?他给的,她要的,根本就不是同一种感情。
罗敷在他怀中嚎啕大哭。秦府上下的遭遇让她痛心疾首,“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如果当初自己不是耍小聪明逃脱王匡的魔掌,他们就不会因此而惹祸。她身上一下多了二十几条人命,让她如何能够坦然视之?
自己呆在邓府,每日里要看着心爱之人与自己的干姐姐亲亲我我,对此她有苦说不出。就像现在她明明白白告诉刘秀她在吃醋,而刘秀只会理解成她小孩子脾气,视他与一件心爱的玩具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她知道她不是。她对刘秀的感情是爱,成熟的女子对男子之爱,而不是小孩子脾气,更不是断袖之癖。可是这些她都不能说,不单是要忌讳夜听潮的威胁,更主要是说了没用,一切已经太迟了。
丽华推门而入的时候,罗敷就这样依偎在刘秀怀里。现在对她来说,这个怀抱能给她的温暖已经是用一分就少一分的了。看见丽华进来,罗敷十分委屈地从他怀里出来,看一眼门口的丽华,迅速跑出门去。人已不见,眼泪却还在空中飞舞。
丽华问道:“敷儿可好些?”
刘秀安慰道:“放心,他会好起来的。”
看罗敷从刘秀的房里跑出来,刘縯上前追了过去。只见她径直跑出邓府,一直到一条小河边才停下。从地上捡起一个树枝,按照刘縯教过她的招式武了起来。
刘縯看她武舞得痛快,也从地上捡了树枝上前与她对招。两人打了十几回合,刘縯虽然处处相让,罗敷仍然落于劣势。她停下手,把手中的树枝对着一颗大树狠狠一抽,眼里还闪动着泪花:“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大哥这样的身手啊?”
刘縯呵呵一笑,道:“这练武可不是朝夕之间的事,要持之以恒啊。罗敷贤弟,你已经是我见过的领悟能力最高的了。没想到只短短数日,你的武功套路已经耍得有模有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