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剑虚虚地点在冷栀的心口,陆灵忽然冷静下来。那双桃花眼泪痕未干,其中总是带着的春风般的笑意消失了,变得空洞又幽暗,活像是一个干涸的河床,失去了一切生机的眷顾。
陆灵俯视着半跪在地上的冷栀,手腕稍稍用力,那锋利的气剑便随着主人的心意,一往无前地扎进了昔日好友柔软的心口半个指节那么深。
“你……冷栀!”陆灵后退了半步,却没收起手里的气剑,她下意识地喃喃自语,“你为什么不还手?”
冷栀跪坐在地上,初夏的地板仍旧冰凉,这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玲珑妖艳的脸上竟出现了几分凄凄之色,却还是笑得张扬明艳。冷栀忍着心口处轻微的不适感,嘲笑也似地告诉陆灵:“陆灵,你太傻!你看人家杀人取心,于是你也学着那般对待我。可这样对我是没用的!”
陆灵呆在原地,她不明白冷栀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冷栀当然说过她傻,而且说过很多次,末了总是告诉她要多学习多观察,可陆灵从未深思过。
她好像从未真正地理解冷栀。
这个傻姑娘终于颤抖着声音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冷栀对陆灵眨了眨眼,笑得极致妩媚。
眼底忽然出现一抹狠厉之色,冷栀松开了紧紧攥着陆灵的双手,迅速反握住了陆灵抵在她心口的那把气剑,使劲一用力,那把青光缭绕的、犹如实体般锋利无匹的气剑便失去了陆灵的控制,在血肉被切割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声音中,狠狠刺进了冷栀的心口!
陆灵被拉得往前趔趄了一步,几乎就要伏倒在冷栀身上。她看到面前的冷栀小脸迅速苍白下去,唇角渗出一丝猩红的血液,缓缓往下流淌,然后颓然倒在地上。
陆灵惶惶然地收起气剑,蹲下身抱起那个虚弱得不成样子的冷栀,看着她额头青筋明显突起,陆灵慌乱地用手去捂冷栀的伤口,那血却一点也不见少,似蛇一般地汩汩涌出来,和冷栀衣上原本已经凝固了的血迹混在一起,薰衣草色的裙裳上布满了暗红的云纹。
冷栀强撑着睁开眼,心口处一阵一阵抽着疼得要命。她抬眼看着陆灵慌乱的模样,得意道:“现在知道什么意思了吗?”
陆灵停下了无声的啜泣,茫然地摇头。
“你和我是一样的,”冷栀报复性地笑起来,“你只能跟我在一起。”
她话说了一半便因为疼痛停了下来,有些沉重地喘着气。
陆灵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她来不及深究询问。她此刻已经没有了要为客栈里的人报仇、纠正冷栀的三观的想法,她满脑子只希望冷栀不要死。
“今日客栈里的人的性命,我受的这一剑便算是还了。”冷栀看了一眼陆灵,冷漠地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往门口走去。
她的裙裳在地上拖出一道浅红的血迹,一直蜿蜒到门口,不见身后的人有动静,她回身道:“走啊,傻坐着做什么?”
是理所应当又熟练自然的语气。
陆灵软坐在地上,颓然地垂着双手,仰起脸来看冷栀,却不动身。
她忽然自心底深处生出一阵厌倦,陆灵随就感到了惊讶,因为这种情绪就和刚才她冲冷栀大吼一样,原本不该出现在天性温柔又单纯的陆灵的身上。
她是什么时候,被冷栀给潜移默化了这么多?陆灵打了个寒噤,她忽然有些害怕以后变成冷栀那样乖戾又嗜杀的人,于是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我不去,你自己走吧。”
“好。”冷栀妖异的眉眼微微皱起,她干脆地答应了陆灵的要求。扶着门框站了一会儿,冷栀忽然转头来,捂着自己那已经凝固了大部分的伤口,怪笑道,“你总有一天会回到我身边,因为除了同样的的我,没人会接纳你这种怪物!”
她越说越激动,因为是失血过多而苍白的小脸上随之浮起一抹不正常的潮红,更显病态与扭曲。
陆灵不再理她,沉默地起身,几乎是擦着冷栀的肩,穿过了那扇狭窄的客栈的大门。
日光高悬于湛蓝的苍穹之上,透彻地照耀着这片辽阔无垠的大陆。陆灵微微眯起眼睛张望了一瞬,便决定了要前往昆仑山脉。
在她掠上高空,准备离开的那一瞬间,她听见冷栀暴怒的骂声随着耳畔的风声遥遥地远去了:“陆灵你就是个又蠢又呆的怪物!你自己摸摸……”
——
“后来到了昆仑山脉后,又怎样呢?”
秦芷已经完全入了迷,专心地听着陆灵的讲述。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像是她正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别人的故事一般。
陆灵沉默半晌,再度开口道:“后来的事就涉及到了……罢了,一些事还是不要多说的好。”
那场可怕的浩劫中,诸神纷纷陨落,幸存下来的人又有几个?每个知情的人都对那些事讳莫如深,根本不愿再提起。
秦芷盯着意兴阑珊的陆灵,心头不约而同地泛起同样的感慨。
或许她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但既然已经幸运地活了下来,便更要珍惜这些机会,捍卫自己的权利。
“师尊,无论发生什么事,阿芷定会护着你。”
清晨的阳光穿透东方浓厚的云彩,在两人的身上撒上金灿灿的一层光辉。
陆灵看着小姑娘认真又俏皮的脸,笑了笑,“进阶了吗?那阿芷可要多加油才好哦。”
“嗯!”秦芷激动得鼻梁上的雀斑也跳跃起来,似是觉得这一句还不够,她又挥着拳头道,“阿芷一定说话算话!”
这是给陆灵信心,更多的,是给秦芷自己信心。
陆灵弯了弯眼,恍然起身来,“走吧,在魔界呆太久了也不好。”
她一边说,一边朝秦芷伸手,或许是在地上躺了太久,抑或是喝了太多,恍惚间便是一阵头晕目眩,腿一软,便向前扑了过去!
秦芷刚应约伸出手要借力起来,却不想陆灵一下子扑进了怀里。
好香,好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