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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跋·曾照彩云归(1 / 2)


椅桐十二岁那年被二叔罚禁足是因为闯了祸,至于什么祸,阖家上下也不?得而知,

传到最后,听说是冒犯了姨娘。

一个月后二爷打扬州回来,姑娘又犯了错,但这回,二爷反而解了圆圆的禁足,

还陪姑娘去祭拜了阿娘。

宝函的胞弟进宅子给?太太、老太太送今年庄上新收成的粮米及瓜果,从阿姊院里出来时才吃了两盏酒,正巧碰到了下学的周姑娘。

彼时,椅桐还在禁足中,但二爷格外吩咐过,学堂那边不?必停,姑娘照常去听先生课。

宝函的兄弟在夹巷里碰到女眷不回避先不?说,反倒是因着姐姐的恩宠,气焰嚣张地取笑起椅桐是个等人梳拢的货。

“何为梳拢?”

邬家兄弟听到这话,笑得无?边猖狂且粗鄙,直言点破她,烟花地出来的玩意,不?知道什么是梳拢,“也是,你那去了的娘亲也没法教你了。”

到此,椅桐才?分明过来,料定不?是什么好话,欠身想走。邬家兄弟不?依,冲撞之间,周姑娘气不?过,扬手掌掴了对方。

当日晌午,慕筠笙才?回府,就听说这桩事。宝函押着自家兄弟先来给二爷赔不?是,说混账东西喝了几碗黄汤,就把自己都浑忘了。

“挨姑娘打?也是你该受的!”

慕筠笙宽了外裳,一身中衣,宝函伺候净手奉茶,他?也不?接。只丢开热帕子,着庆元去喊椅桐来。

庆元不?晓得二爷到底是赏是罚,一时立在那里,慕筠笙瞧他推搪,横一眼刀子,冷色再催。

小厮这才?和二爷说了实话,“姑娘哭了一下午了,这会子,爷叫她来,面上怕是强不?过。”

“去,哭成什么样,都给我喊过来。”

*

椅桐只身一人过来慕筠笙书斋时,整个人,饶是慕二有心上准备,还是被怔到了,

两只眼睛,哭肿成个核桃。

“说说罢,为哪般,要一个姑娘家同一个外男动手?”慕筠笙歪在罗汉床边,手里拨转着他?的扳指。

椅桐原本被二叔罚禁足思过的委屈就没过去,眼下又添新愁,她索性浑不?怕了,据实禀告,就是因为姨娘家的兄弟知道我是从风月场里出来的孩子,说我是等人梳拢的货。

“所以才打?人的?”慕筠笙听着醒豁开眼,面上神色依旧很淡。

“我不?晓得什么是梳拢,他?取笑我,也拿阿娘顽笑……”

慕筠笙话听一半,抬手叫停椅桐,取而代之地冲宝函兄弟招招手,要他?上前说话,“我们姑娘不?晓得什么是梳拢,你今儿个作个一字之师,告诉她……”

“爷……”宝函没想到。一是没想到这丫头小小年纪什么都敢往外吐,二是没想到爷这么唐突,毕竟周椅桐还是个女儿家。

邬家兄弟一时被二爷骇住哑口,岂料慕筠笙不?答应,练喝一声,“说!”

宝函再想求情的时候,正主拂了炕桌上的茶盏,“你拿我家中的女眷取笑,回头还姐弟俩先跑到我这里告黑状,是打量着我养的人蠢,还是欺侮我慕筠笙浑呢?”

宝函拖着兄弟跪到地上去,将一切龌龊龃龉全归究到酒上,拿人来告诉爷也是这个道理呀,岂有告状一说,“委屈姑娘了。”

宝函是慕二的大丫鬟,又是母婢出身。自小慕筠笙都很听这姐姐的话,今儿个算是头一回二人没磨开颜面。慕二也头回郑重警醒宝函,圆圆不?是正经主子出身,但人是我领回来的,我瞧不见也就罢了,瞧得见的地方,你们谁轻慢了她,就是轻慢我,轻慢去了的大爷。

这日,慕筠笙由着椅桐跪地不起,他?不?叫她起来,她也没求情的端倪。

就这么,二叔因舟车劳顿,囫囵了一觉。外面太太的丫鬟来请二爷去用晚膳,慕筠笙起身时,才?解了姑娘的禁,“去罢,明日起,不?必关着了。再有,你阿娘那里,晚了一个月再去,她会怪你嘛?”

“二叔这是又肯了?”她红着一双核桃眼,生怕他?反悔似地等他?口头保证。

慕筠笙问她,“被欺侮了也不?气?”

“气。所以才打?人了……”说到最后很没底气,姑娘低头玩手指。她知道二叔肯定嫌她粗鲁了,慕家正经教养出来的姑娘才?不?会这么轻佻地同人动手,还是外男。

“该打。”

“什么……”椅桐不?明白他该打的是谁。

慕筠笙赶她回去,临去前,还叫她拿走一刀上好的生宣还有一包松子牛皮糖,宣纸是给她交练字功课的,糖是,“哄小孩的。”二叔打?发她。

*

慕筠笙和椅桐朝夕相处的那一年多,无?数次在她耳边提起过这一幕,圆圆肿着一双眼,跪在他眼前,再委屈也不?朝他?求情。

绡帐里交颈一双人。

他?每回哄圆圆时都是,“那你求求我呢,没求,怎就知道我不?答应呢。”

慕二有两块章,一块名?章,一块闲章。后一块,他?用在诗词卷轴上鲜少,全用在圆圆身上了。

他?纵情时,也从不肯她喊他?二叔,只准是,岐臣。

“圆圆,喊我什么?”

她固执地不出声。

架子床的四角由他顽劣地系了四只细铜铃,摇曳起来,那声音比帐底的声音更不能细听,每次椅桐都要他?轻些,慢些……

直到那声“二爷”,直到那双圆润的手臂来环他?。慕筠笙才?彻底戾气、薄情起来,取而代之地是清醒,清醒地摘开那双手。

因为姑娘不?会这般的。

他?从宝函身上起开,也径直去浇灭香炉里的作祟东西。

床上的人终究被这主子作践到了,“二爷,是想你的姑娘了?”

“出去。”

“她已经死了……”

立时,慕筠笙手里的茶盏就落地开了花,扬声喊外面守夜的庆元,“送姐姐回去。”他?还像幼时那般唤她,但眉眼里丝毫的关怀与情.欲影子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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