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是冬至,王府上下忙着打扫装糊添换新衣,运送酒食的车辆来来去去,又有家庙祭祀王陵祭扫,一派忙碌景象。
岳儿院子里一如往昔得清净,岳儿跑来跑去弹石子儿,风荷看书,桃夭在火炉上烤栗子,啪一声有栗子爆开,满屋喷香。
岳儿跑过来朝着桃夭踮起脚尖张着嘴,桃夭剥开一颗吹一吹放进他嘴里,笑问香吗?岳儿说香,摊开手掌心向上:“娘也要。”
桃夭在掌心放了一颗,啧啧说道:“真是偏心。”
风荷搁下书笑,小脏手递在唇边,朝着她张圆了小嘴,娘,啊......
忙张嘴吃进去,嚼着笑道:“太香了。”
岳儿蹦跳着到了窗边,歪头听了一会儿,指着外面说:“炮仗。”
桃夭跑过去推开窗户向外张望,笑说道:“有炮声,还有礼乐声,今年王爷在府里过冬至,分外热闹呢。”
风荷哦了一声,又拿起书。
岳儿跑到门边:“出去瞧瞧。”
“我也想出去瞧瞧,好些日子没出过王府了。”桃夭叹口气,“只是得求了太妃恩准才行。”
“求去。”岳儿拉住她手摇着。
正为难的时候,福春跑了进来,笑说道:“院门外值守的长平传王爷的话进来,说是让岳儿到文昌阁去,王爷要带着岳儿到王城里去看驯象。”
风荷两眼一亮,驯象倒是稀罕。
“王爷说,让桃夭姐姐陪着前去。”福春又道。
风荷给岳儿围了狐裘戴了暖帽换上羊皮小靴,对桃夭笑道:“去吧。”
隔窗望着桃夭牵着岳儿小手出了院门,怏怏得咬了唇,还没见过驯象呢,倒是想瞧瞧去,我是岳儿身边的女史,理当陪同前往。
头一次对王爷的小器生了气愤。
过两个时辰,岳儿回来了。
噘着嘴红着鼻头脸蛋儿上挂着泪珠,风荷忙过去蹲下身,两手抚着肩头问道:“怎么哭了?被驯象吓着了?”
岳儿摇摇头,眼泪又掉了出来。风荷忙抱在怀中安慰,待岳儿好些,问桃夭怎么一回事。
“驯象可有趣了,有一座房子那么大,有两层楼那么高,两根象牙跟钢刀似的,一共五头,排着队转圈,还向岳儿唱喏行礼,岳儿骑在良将军脖子上,拍着小手咯咯咯直笑。那五头驯象里有一头小象,王爷说让岳儿骑上去,岳儿高兴得连声说好,可那小象不太听话,直往后退,象背上的汉子就举起手中的铜镢子扎牠,扎一下小象就缩一下,后来乖乖听话了,老实站到了岳儿面前,岳儿却死活不肯上去。王爷以为岳儿在害怕,我说岳儿是心疼小象呢,王爷就骂岳儿胆小仁懦,岳儿就哭了。王爷不耐烦,就让我带他回来了。”桃夭说道。
风荷拍着岳儿后背:“我们岳儿才不胆小仁懦,我们岳儿善良,这驯象的人可真够狠的,我听着也难受。”
“那铜镢子上有带钩的刃,扎下去再挑起来,象背上就呼一下冒出血来。”桃夭叹气道,“良将军说,这五头驯象是王爷命人专程从暹罗国运来的,就为了哄岳儿开心,还说驯象就得那么驯,要不那么大块头的家伙,怎么会听话?”
“为了取悦于人,这些动物可真是可怜。”风荷捏捏岳儿小手,“我们画个小象,好不好?”
大手握着小手涂抹几张四不像,岳儿咯咯笑了起来,桃夭也笑。
正笑的时候,檀心进来了,笑说道:“王太妃想岳儿了,让过去呢。”
进了上房,康夫人端了鸡茸粟米羹来,王太妃亲手喂岳儿,舀一勺递在唇边,岳儿不肯张嘴,王太妃叹息道:“都肯让你父王抱了,还是不让祖母抱,喂饭也不吃,唉……”
风荷唤一声岳儿,笑道:“祖母喂的是岳儿最爱吃的鸡羹,岳儿尝尝。”
岳儿迟疑着张开了嘴,王太妃几勺喂进去,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岳儿吃了半盅进去,王太妃看着孙儿心满意足得笑,又叫人给风荷与桃夭打赏,这次赏赐分外丰厚,每个人满满一个大盒子。
赏赐后也不让走,兴致满满看着岳儿玩耍,方姑姑李姑姑康夫人几个大丫头,都围着岳儿凑趣。
正其乐融融的时候,门外一声呼天抢地的哭喊:“王太妃,王太妃要为奴婢做主哇……”
随着哭喊声,一个满身绫罗一头珠翠的少妇扑了进来,跪倒在王太妃脚下嘤嘤哭泣。
“留旺又打你了?”王太妃惊问道。
少妇抬起头来,众人皆是一惊,她的脸红肿着,两边脸颊上一道一道数不清的手指印,两只眼睛青着,其中一只肿得只剩了一条缝,她抖着手解开衣领,脖子上一道青黑色的勒痕,又撸起袖子,手臂上的烫疤新旧交叠怵目惊心。
风荷忙过去抱起岳儿,让他背对着少妇,不让他看到少妇的惨状。
王太妃也命将岳儿带到暖阁里去,风荷与桃夭带着他躲进了碧纱橱。
桃夭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她是之前服侍太妃的大丫头,叫做长生,太妃做主配了府里的典膳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