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赶忙打开提盒,药已洒出来小半碗,他正要说话,杜仲已单手捏住碗沿子,仰脖子一气灌下:“告诉太太一声儿,我怕妹妹担心?,就不去告辞了。”
说罢,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半生不甘,半生夙愿,王子腾好容易平复下来,这屋里哪里还有人!
才追出大门,只看见仲小爷骑马去的背影。王福摇头叹气的回来,方到客院门口,就见老爷凶神恶煞的冲出来。
可怜王福心宽体胖长了这些肥肉,都没能阻止老爷将他提起来。
王子腾将脸上所有表情都收起来,只提着王福衣领子的手青筋毕露:“仲哥儿呢?”
“回、回家了。”王福却更怕了,磕巴着说:“仲小爷怕咱家安姑娘担心?。”
不!姐儿不是王家的,仲哥儿才是他儿子!
混沌了一阵子,王子腾已勉强找回理智,立刻就命他心?腹去查杜仲,查云氏,查杜栋……
亲信是跟他的老人,因能问一句:“不查逆贼了?”
王子腾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去查!”
他那些属下立刻去办。
当夜,王子腾在杜仲曾借宿过的这间客房里坐到四更,头痛欲裂,但亲卫仍没来禀告。王福看他脸色乌突突的,实在害怕出事,只好去敲二门叫往里传话。
等李夫人赶来,天已将近五更,李夫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猜度又是朝中倾轧,因气道?:“老爷是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伤罢,你这样只管熬,哪怕明日就点你做内阁大学士呢,这还有命作吗!”
王子腾这才抬头看?相伴多年的妻子,僵硬的勾勾嘴角,想笑,眼里却不知怎么掉下两滴浊泪来……
李夫人压着喝下碗安神汤,王子腾就在这房里歇了,那一万药效十足的安神汤,仍旧只让他入睡了两个多时辰。
而这短短时辰里,王子腾一直在做梦。
梦里,他要李家的财产,因此不愿夫人认回孩子,他说:“命在才能图其他。”
将亲儿子推开了。
仲哥儿被陈子微收做弟子,他自觉少?一桩烦心事?,大笑:“哥儿拜入他门下,是人品能为入了他与林如海的眼了,是仲哥儿的造化。”
又将他亲儿子推开一步。
接着,仲哥儿动了举家搬去辽东的心?,亦是他派人威胁:“哥儿最好打消了远走的主意……若离了都中,可不敢保证哥儿姐儿平安。”
酒仙居前,父子见面不相识。
端阳宴上,冷眼旁观酒器不足。
西山沿子,明知仲哥儿没钱没势才买下‘烂龙尾’,他命属下家人不可告诉夫人知道。
……
今日,仲哥替他挡了一剑,他不感激,想的是,有的是人愿舍命替他挡剑!
梦里那一剑,直冲仲哥脖子过?去,伤的不是胳膊,是……
王子腾脸上一热,儿子的血喷了他满头满脸——
“啊——我儿!”王子腾猛地睁眼坐起,李夫人手里的热帕子掉在被褥上。
“老爷?”李夫人唬了一跳:“你起了热,一直冒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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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大亮,杜家兄妹眼下都是黑的。
云安走出房门,瞧见她哥站在院中:“哥,你还伤着,再去睡会罢。”
杜仲心不定,因他一时疏忽,将兄妹俩所有打算都弄乱了。
昨天杜仲匆匆将云安接回这小院子——两兄妹自己的小家中。连宋辰都不叫跟,俩兄妹对坐,苦恼如何把这天降横‘爹’推出去。
云安苦想了一.夜,想王子腾,想李夫人,想王仁,想瑞云,想朝廷,想谋反大案……想了很多,将那些蛛丝马迹翻来覆去的想。
这会子,她说:“哥,你对他说‘你知道的似乎太多了!’”
云安掂量了一宿,觉得王仁那些怪异的地方可能了不得,而王子腾什么?时候行事?性情变得越不像王家人了呢?宫变谋逆的事?情?倒着推,得利最大的是新皇,其次是王子腾等一众忠臣,忠臣?……于是,这姑娘要教她哥哥诈王子腾:
王子腾根本没资格认儿子——因为他知道的秘密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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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腾再没料到从儿子嘴里听到不是怨怼,不是愤恨,没有杜栋,没有云氏,连夫人和他妹妹都不提。仲哥儿在他将证据摆在他眼前时,只指指天上,平静的说了一句:“王老爷,你知道的似乎太多了。”天不容啊。
王子腾怔愣良久,忽然想起看?见他右脚伤疤的那日,这孩子似乎震惊了一下……王子腾哑着嗓子问:“你早就知道了?”却没想过认我?
杜仲不点头也不摇头:“王老爷,保重。”随即告辞。
好半晌,亲卫才见王子腾红着眼睛从内出来。
寒冬里的日头都没一丝温暖,王子腾抬眼看看?天,抹了一把脸,好似与从前那个心?狠手辣、算无遗策的京营节度使一般无二?。
作者有话要说:鱼写嗨了,写完就困得睁不开眼,明儿再看看改改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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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谋深算王子腾: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大官人认儿呐~(唱起来)
都是千年老狐狸,新皇对王子腾放心的原因之一,不正是他无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