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一位将军,怎么好端端的非要逮着我买来的小倌不放?”
听到声音的瞬间,凌雁迟几乎脱力,眼看就要歪倒在地,来人却几个跨步,将他搂在了怀里。
马事友警惕的看着他说道:“你又是谁?”
“大陈辽东世子,陈韫玉。”他拿出大陈皇室的玉佩拎在手上,上头盘着一头四爪金龙。
马事友盯着玉佩仔细辨认片刻,随后又看了看他的身后,就听陈韫玉又道:“别看啦,就我一人,我已经上书夏帝,说要来大夏游玩,说起来就是这两天,应该会有人来边境接我……啊,对了,我是追着他来了,才和我闹脾气来着,将军可得高抬贵手,把人还给我,我这买来才两天新鲜劲还没过,可不能让将军玩死了,我还指望他日日给我暖被窝呢!”
马事友楞了半晌,突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哈哈……想不到啊想不到,堂堂夏朝将军,大夏鬼魅,竟然有雌伏于人身下的一天,怎么样,辽王世子,我们凌将军在床上的滋味是不是格外好啊……哈哈哈……原来你凌雁迟也不过是一个笑话。”说完他抬手让周围的人散开,开心道,“既是这样我就如实将这一切回禀给陛下了,想必他知道军中叛徒是这等下场也不会多言。”
陈韫玉只垂头看着怀里的人,捏着他的下巴随意打量道:“将军自行处理就好,我买的人我带走,别的我可不管。”
“好说,好说,只是世子可得好看他,这个人,爪子利的很。”
陈韫玉抱着人背过身下山,垂眼道:“这有什么的,手厉害我就将他手砍了,腿厉害我就将他腿砍了,总归只有一个皮囊好看……”
“哈哈哈!”
凌雁迟迷茫地看着眼前微白,朦朦胧胧的,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哪里,像是在一张软软的床上,又像是在小时候的秦将军给他做的秋千上,瞪一脚就能飞老高,一晃一晃的,十分舒服……突然他感觉脸上凉凉的,下雨了么……李斯的衣服收了没有,啊……对了,没有李斯了,李斯死了……现在他是在世子的怀里。
“阿玉,你在么……”他动了动嘴角,几乎没有声音。
“……在的。”
“阿玉……你在么……”
“在的。”
“阿玉……你在么……在么……”
“我在,我在,我在!你别怕……”
“你不要……回答,听不到……我才会……一直等……”
“我不需要你等你知道么,我怎么会舍得让你等……”我怎么舍得你等……怎么舍得……
他的声音一直在发抖,废了好大劲才没让自己哭出声。
“要的……要的……没有回答,就还有……希望啊……”他喃喃的说完这句话,就把头轻轻的歪在了世子怀里。
陈韫玉抱着他都不敢走快,唯恐自己落下的眼泪会将他惊醒,他连大声喘气都不敢,心痛的简直就像被撕碎了一样,可他现在除了心痛之外还能做什么?整个屏东镇除了他的那匹马,几乎没有活物,带着人他又能去哪?
他茫然的想道:他会死么?会死在这里么?会死在他怀里么?
这时,路边的巷子里隐隐约约出现一个人影,这人身形瘦弱,微微猫着腰贴着巷子的边穿行,有几分谨慎的意思,陈韫玉分去两眼给他,下一刻却觉得是自己看错了——这不是那个说是被夏军杀了的刘师爷么?
啊……既然夏军将军是凌雁迟,那他能活着也不算什么意外了。
他看了一会就收回眼神,只当没见过他,直直地朝着出镇的方向走,可刘师爷却是认出了他,在巷子口低低的唤他:“陈将军……”
陈韫玉终于停下脚步,就见那头发都半白了人冲他招了招手。
既然不知道去哪,那干脆就跟他走吧……若是这人心存歹意,那就……那就……杀了他,或者就和凌雁迟一起死吧?左右这个世界已经残酷成这样了,他还怕什么呢……他什么也不怕。
“你有什么办法能救他么?”他抱着怀里的人直勾勾的问刘师爷。
刘师爷却被他怀里的腥味吓的捂住鼻子,陈韫玉冷眼看他,谁知这师爷却脱掉身上的破烂袍子搭在凌雁迟身上,小声道:“他失血过多现在定然冷的厉害,这里不宜多言,你且跟我来……”
两人穿过一条被两侧屋顶遮的严严实实的小巷,路过几个布匹货仓,这才抵达一个矮房子门口,刘师爷在门口拍了三下,两轻一重。
“吱呀”一声,门开了,刘师爷先让陈韫玉进去,随后在门口探了两眼才搓着手进到里头带上门,屋子里漆黑一片,可陈韫玉敏锐的察觉到不少人的鼻息,待眼睛适应黑暗后他才发现小小的屋里竟然藏了五六十个人。
这些人各个人高马大,盯着他皆是一脸防备,刘师爷抬了抬手小声道:“先下去。”
说完就见这伙人一同转身,朝着屋子后头走去,原本陈韫玉以为的只有方寸之地的屋子却大有玄机,屋子最北面的地面下,竟有个斜行朝下挖的地道……
地道逼仄,只容一人猫腰通过,刘师爷有心想帮他抬凌雁迟,却被他摇头回绝了,他将凌雁迟背在身后,一深一浅的跟在人群后头,黑暗中摸索大概半柱香的样子,这才见到光亮。
看样子还在地底,空间大的吓人,像是哪户人家经久不用废弃了的地下仓库,不知怎的却被刘师爷从另一侧给挖通了,屋里燃着两三只烛火,从头望到尾这边上都是地铺,睡着几十户大人小孩,小孩都被他们护在里头,而中间的烛火下头正坐着一位正在缝补的十四五岁的姑娘,听到动静就把手里的衣物放下,焦急的望着人群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