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过的平淡无奇又惊心动魄。
昆河王比想象中还要顽强,本以为弧令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赶到,没想的是,主将不在,军队先行,到了月氏,可沁亲自接应。打了几仗,昆河王的气焰小了不少,却还是僵持着。
程息感慨,那个男孩,早已在她看不见的时候长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重情重义。
真是把全天下所有溢美之词往他身上套都不为过。
雍乐所对抗的黑水襄军退兵连连,一直被打到了月氏边境线。
苏颐城没有来消息,程息也不知他是否抵达朔方。吴恩的军报也没有来,就连给储露的私信也停了许久。
二月的天,丰城还是极冷的,程息待在主帐生炭火,暖意在脸边一圈圈散开,熏得她昏昏沉沉。
边疆三城,朔方与雍乐都在胶着打仗,丰城明明首当其冲,却是安静地过分。程息只觉心中不安,却也道不明是何原因。
或许真如苏颐城所说——自己太过依赖他了。
而此时的苏颐城,正往朔方赶,漠漠黄沙戈壁,目之所及,一片荒凉。
可也只有这样的景致,才能够让他安下心来,不被那些没必要的情感所左右。
朔方处在乌断横山下方,城外五里有一处水源,是西北难得的不断水。
王齐乐趁着冬季水流不多,砍了上游的树截断水源,诱兵至此,又将水闸打开,冲了几千士兵。
苏颐城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将王泱的计策从头到脚算计了一遍,先前的胜负,看似是他们抢尽先机,没让襄国进土一寸,可如今小皇帝已经禅位给国师,王泱手握襄国大权,又与太后王绻狼狈为奸,等坐稳了皇位,他势必进攻,到时候策略一变,兵权尽在他手,便更加不好对付了。
马车摇摇晃晃,忽然一震,半分也走不动了。
“何事?”
“回禀军事车轱辘坏了。”
苏颐城下了马车,四周尽是戈壁峡谷,他瞥了一眼轱辘,是有脱臼之状。
行路良久,路况又不好,这车不坏才怪。
苏颐城摆摆手:“弃车,我骑马。”
随从惊讶,一时失语:“您……您会骑马?”
苏颐城冷淡一瞥,命令道:“把绳子解开,车子丢到一边,快些赶路。”
众人眼中的苏颐城都是个应该在温香软玉堆,酒楼歌榭中的翩翩佳公子,到边陲之地当军师已是震惊,没想到骑术亦如同其外表——完美无缺。
若程息在,必定会调侃他一句:除了生孩子,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可惜她不在。
苏颐城想罢一笑,却在一瞬觉得不对劲,连忙将笑脸收起。
——他变了。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变了,曾经心是冷硬的,只想着做这世间的操纵者,看手下的棋子因着的想法死去活来,可如今……可如今……
苏颐城敛下心神,侧头问道:“还有多久?”
“前面就是了。”随从遥遥一指。
苏颐城沉默半晌,改了道路,随从想要叫他,却被他的命令打断:“不去朔方,我们去……允国。”
程息等到朔方军报时,苏颐城已经在允国境内待了五日了。
“苏公本月未至朔方,乃派人遍寻,于城外苏里羌河遇苏公随从,形容枯槁,不辨人形……问,乃知苏公降允。”
降允……
打死程息她都不相信。国亡都不会背叛,他会去向侵扰自己故土的敌人投诚?
“娘的,亏我还觉得这苏颐城虽然长得娘们唧唧,做起事来倒还想是个爷们儿。小王八羔子竟然降允!也不看看张霁是什么下场!也不怕被我们砍了脑袋!”陆才知不了解苏颐城,没有程息那般冷静。
他看程息无动于衷,忍不住道:“程将军,不是我说,你那老相好就是个废人,趁早断了吧!”
程息眼皮一跳,淡淡开口:“我和他没关系。”
“你就别跟我装了,从前我们俩不对付,但是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致对外!”
程息将信烧了,平静道:“苏颐城不可能叛变。”
“那些随从都说了!”
“苏颐城根本不可能容忍自己做出这样肮脏的事情来,会要他命的。”
“你就那么肯定?”
“我们苏军师……可比想象中还要洁身自好呢。”
陆才知狐疑地审视程息脸上的神情,冷不丁道:“你们俩是不是睡过?”
程息一口水呛在喉间差点没死。
“有病?”
陆才知更加想不明白了:“那你们就那么熟悉信任彼此?一个相信他不会叛变,一个相信你不会误会?”
程息叹了口气:“我们只是……”
陆才知静静地听着,满脸皆是同外表不符的八卦与期待。
“只是比较聪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