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何人?”
究竟是何人?这是帝休妖说的第一句话,声音着实好听了些。思前想后许久,没弄清楚他说这话是何缘由。我寻思着他这般问,大抵是有些惧怕我的意思,是以便清了清嗓子对着迷雾道:“大胆帝休,竟敢做这般伤天害理之事,你将我那师兄撸去何处了?还不快快将他放出来。”
帝休久久未答我话,我只得牵着阿牛试探性地往浓雾深处走去。心中妄想着此妖成精不过数日,若能痛快打上一场,指不定我还能赢。
又想到幻术由心生,而心则是经眼睛会意,于是我将阿牛安置在一旁,随后自怀中取出白绫将眼睛蒙住,这才暂且挡了帝休的幻术。师父曾道:“仙者应耳听八方,目视千里。”
我自知凡胎□□虽目不能视千里,然耳听八方自诩已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我忐忑不安地迈着步子,毕竟心中没底没底,只得将手中的桃木剑捏得紧紧的。此剑由万年桃木所制,内镶玄铁,师父取自大荒之中的豪山。剑可随时变幻,斩妖是用桃木面,伏魔时可用玄铁面。
一阵强风扫过,我忽感受到西南方向有异动,灵机一动飞身一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持剑刺去。
帝休被迫现身,持琴飞出数米,他道:“我有心放你一马,你却咄咄逼人,那些人贪婪至极,摘我族帝休族之果,剐我帝休族之皮,挖我帝休族之根,乃罪该万死之者。”
闻言我不由心生怜悯,好意回道:“你能成精想来不易,凡事皆有因果。上天有好生之德,而今只要你放了宋山一干人等,便算积德行善,他日必有大用之处。”
我往日里算是不学无术,这套说辞乃是师父每次降妖伏魔必备之词,谁承想我竟也能说得头头是道,若不是情势所迫,真该膜拜一下自己。
那帝休默了一久,好像我的话对他很是受用。只是这边我还等着他放人致歉,那头他猝然狂吼道:“你竟不被幻音琴所控,想来也非泛泛之辈,今日不论你究竟是何方神圣,那些人必死无疑,休想阻拦于我。”
这人真是阴晴不定,至于幻音琴对我不起作用之事我还想好好问问这妖,问他到底是在哪里弄的赝品。
不及我反应,忽而已是狂风大作,满山的帝休树枝疯狂地朝我蔓延而来,帝休更是持刀向我杀来,容不得我有半点喘气的机会,招招致命。我哪里晓得这妖会忽然发狂,匆忙之际只得顺手扯开白绫,才见迷雾已散,幻境已退。
长那么大未曾真正生死搏斗过,桃木剑舞得颇为吃力,这厢刚斩断蔓延而来的帝休树枝,那厢帝休妖便趁机砍向我,尖刀锋利闪着白光,好几次险些将我捅个窟窿,皆被我险险避过。
虽说我拼死勉强也还?能应付,然它们的树委实太多,自晌午打到日影西斜也未分出个伯仲。
我身上虽没被捅出大窟窿,浑身的伤可谓也是血痕淋漓。纵是我有滔天的灵力,也敌不过这满山遍野的帝休树。何况我并没有滔天本事,若今日便魂归离恨天,我定会在生死一线之际捏只蛾子去给师父道个别,如此便不枉他老人家含辛茹苦将我拉扯长大。生死一线之间,我这样想着。
迷离之际,只闻半空一声惊雷,九天之上传来一声长啸,长音划破苍穹,叫声委实娓娓动听。突如其来的狂风今眼前模糊不清,还未看清来者,便被狂风卷了出去。
尽管如此我亦硬生生挤出一抹笑意,离恨天那种地方暂且怕是去不成了。
迷迷糊糊的醒来时,我仍有一种虽生犹死的念头,因为自己竟躺在一片祝余花海之中,满山靛青色的花海只有我置身其中,像是一场豪华的葬礼。
我一度认为自己是被大风挂到了招摇山上的,因为祝余草其状如韭(ji)而青华,食之不饥,四海八荒内也只有招摇山长这种草。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正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此番我到山前必有洞。起初我想,若是个狗熊洞的话,我好生与它商量一番,借此贵洞修养一番身心。
我缩头缩脑地进入洞中,才发现此地原来是别有洞天。于我而言,山不在美,有洞则可;洞不在大,有床则暖。我自我安慰到这洞中主人外出想必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所以便借此宝洞用上一用。
借着洞中天然的光亮,我火速爬上了床榻,小心翼翼地将被砍得破烂不堪的山茶红色上衣退去,有些血已干在了肌肤上,此番再去掀起,简直比伤口撒盐还要了不起,疼得我直打哆嗦。
伤就是这么回事,厮杀的时候即使被捅个大窟窿也不觉得疼,事过后,那是疼进了我心窝子里去,疼得我脑门一抽一抽的抖动。
只是我伤口正处理得欢快之际,忽瞥见洞口飘进来的一抹人影。这人影霎时间让我不知所措,只得目瞪口呆愣在榻上。
脑子里闪过无数个此时作为一个矜持女子该有的反应,按理应该立即抓起被褥挡在胸前,再配上一声响亮的尖叫声。但仔细一想若是这般又显得我太过于柔弱,说不准眼前之人便会像饿狼扑食一般扑过来,此乃下下策。思来想去我最终的选择是不慌不忙,淡定且从容地用手指挑起外衣,一个潇洒的甩手将它披上。
没想到来人却是出奇的淡定,只用眼尾轻飘飘扫了我一眼,便自顾自闪到了一旁。
此等反应倒是让我始料未及,甚至心生挫败。因为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别人眼中的波动决定了你的姿色。想到这里我不动声色低头又多看了自己几眼。
自男子到来,洞中又更加明亮了几分,他似一颗偌大的夜明珠,一身的光环,竟让我生出一种被他普度众生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