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家村,村长顾福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顾三郎他们在路上听说了村长要在祠堂议事,急急忙忙背着藤条回来。
馒头刚上了笼屉,离不了人,顾小荞便说她留下看着。虽说村长是喊全村的人议事,但缺她一个也不会怎么样。
顾家原先是个宗族,落寞后举家迁到此地,后来人渐渐多了,便以顾家村命名,村里人多多少少都沾亲带故,这也是为何顾家村向来团结,愿意拧成一股绳的原因。
村里的顾氏祠堂修了也有好多年了,几年的风吹雨打,早已破烂不堪。村民手里没银子,只能修修补补将就着用。
平日里有什么大事,也都是在祠堂里,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商议的。但一般情况下,都是只叫家里的男人,像今天这样男女都叫的,少之又少。
沈楠作为主要被点名的人,一时也有些紧张。
五人赶到祠堂,就见顾福正对着祖宗牌位上香,身后跟着的,是村里几位比较年长的几个族老。
其他村民都站在大厅中央,静默着。
顾福上了香,开始跪在蒲团上敬告祖宗,顺便告诉大家今日叫众人来的目的。
由于这几天关于沈楠的传闻越说越难听,上平村的人联合坑原村的人给顾家村撂下狠话,若是顾家村的人不将沈楠赶走,以后祭祀之类的事,顾家村就自个儿弄,他们怕沾了晦气。
“各位也知道,坑原村和上平村不想和顾家村掺和的心早几年就有了,因为顾家村太穷了,这样的年成,没人愿意和穷人搅和在一起。”
顾福雄厚有力的声音回荡在祠堂里,“他们也说了,只要我们将三郎他媳妇儿赶走,他们便不计前嫌,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他观察着众人的表情,“所以,我今日叫大家来,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这事儿究竟该怎么办?”
这事其实早前就在村里有了流言,但村民都没当真,却不想上平村和坑原村居然真的拿此事做借口。
若是这次被他们拿捏住了,那往后,顾家村岂不是要处处看人家的眼色了。
沈楠也没想到,自己居然给村里热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这三个村合在一起祭祀,一来是长久以来的习惯,二则是因为三个村合在一起,祭祀所用的东西是平摊的,能够减少各家的支出。
如今这事,不但要打破原本的规矩,还要让村民多掏银子。
她已经可以预见了,这事儿,肯定是以她的离开收尾的。
“婶子!”
顾忍冬和顾半夏虽然年岁小,但却是个人精儿,似是听懂了村长的话,又或是感受到了沈楠的紧张,她俩一左一右握着沈楠的手。
“婶子没事儿!”沈楠冲着他们笑了笑,心中一片哀凉。
她其实很喜欢顾家的氛围,她也原以为她可以把顾母、顾大嫂,甚至是顾三郎当做亲人,带着他们一起发家致富的。
顾三郎离沈楠近,自是感受到了她的不安,他想伸手去拍拍她的肩膀,又觉得不合礼法,“放心吧,他们不会让你走的。”
虽然她之前一直想走,可自己离开和被驱赶,还是有差距的。
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带着神奇的力量,意外抚平了沈楠的躁动。
好奇顾三郎为何如此笃定,沈楠转头刚想问他为什么,便听见有村民说话了,“村长叔,这事儿我们听族里的安排。”
“就是啊村长叔,这沈家丫头既然已经是三郎的媳妇儿了,便是我顾家的人,怎能因人家一两句威胁,便把人赶走,这要是传出去,我顾家村人成什么了。”
他们可没忘了,三郎是怎么帮他们的,如今若是把她媳妇赶走了,他们岂不成忘恩负义之人了。
“对,对!”
“就是,村长,这事你们族老们拿主意就好,我们听族里的安排。”
附和的人愈发多了,整个祠堂里顿时嘈嘈杂杂,宛如菜市场。
顾福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他捋了捋胡子,缓缓道:“这事儿,其实昨晚我们族老已经商量过了,这沈家丫头既然已经是顾三郎的媳妇了,那自是没有将她赶走的道理。”
“他上平村和坑原村拿这事儿做文章,既是威胁,也是羞辱。我顾家人世代正直,岂能因自己的一点蝇头小利,便如此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过……”
他话音一转,“虽说要留,但要留个明明白白,所以今天,我便当着这众多村民和列祖列宗的面问问沈姑娘,你可是诚心留在我顾家村的?”
沈楠初来那日闹得那样难看,村里人就没有不知道的。所以总要问清楚,她到底值不值得他们和其他两个村闹翻。也算是给顾家村人一个交代。
村长那双浑浊的眼睛眯着,远远地审视着沈楠,村民也纷纷回过头来,一双双眼睛看向她,沈楠霎时头皮发麻。
“阿楠,快说话啊!”顾母扯了扯她的袖子。她原本还怕这次护不住沈楠,谁知事情竟是这个走向。
但显然,说服族老,村长肯定也出了许多力。
“阿楠?”顾大嫂也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村长叔问你话呢!”
“我是诚心留在顾家村的。”沈楠看向村长,余光瞄了一眼顾三郎。
虽然一穿过来就嫁人实非她所愿,但顾三郎除了对她冷淡,并未有何逾距的行为,而顾母顾大嫂她们对她都很好。
在顾家这几日,她总算是体会到了家的感觉,这对于她这个父母双亡的人来说,真的很眷恋。
如今感受到村民的善意,她就更不愿意离开了。
顾三郎神色自若,似乎并不关心她的决定,沈楠笑了笑,“村长叔,我是真的想留在顾家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