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赵氏放下手,怨怪姜锦花看不懂自己的意思,“我?是说少一半,对半的价呢。”
姜锦花更?是无奈。
二是对半的意思?
不过?价格少倒是很让人动心,于是姜锦花说:“那我?去瞧瞧吧。”
胡香彤这时候揪住她的衣角,道:“顾嫂子?,我?也跟你去旧书铺子?。”
姜锦花没想明白?她是何意,看了看胡香彤,又?问:“你要跟着我??”
胡香彤小心瞥了一下赵氏,似后怕的垂头。
这姿势不用作答都很明白?。
胡香彤很怕赵氏。
“你又?不要买纸笔和书,你去那铺子?干啥?”
赵氏伸手就?把胡香彤揪到了身边,胡香彤不大愿意,挣扎着用眼神向姜锦花求救。
姜锦花干笑了两声,看赵氏揪的多紧,她也没办法的啊。
赵氏又?和胡香彤说:“康妹子?也该买几匹布料了,你跟我?去买了带回康家。”
她不容胡香彤拒绝,拖着她便?走。
姜锦花摇了摇头,自己也转头往另一边走。
赵氏口中的铺子?在很偏僻的巷子?里,姜锦花绕到巷子?后头,走了很久才找到。
这铺子?外头也未挂任何牌匾,任谁走来?这地也不会发觉这里是家书店。
铺子?里很暗,唯有窗沿架了一盏油灯。
姜锦花刚走进?去,那掌柜的便?抬起头,“姑娘?”
他目光并不友善,因着对姜锦花这张脸很生疏,便?带了几分敌意。
“老先生,我?是来?买纸笔的。”姜锦花并不在意他的目光,只笑着说:“我?夫君正在青松书院进?学,邻里汪家的嫂子?告诉我?这里来?买纸笔便?宜。”
“她倒是个嘴巴大的。”白?掌柜收起先前的眼神,这回换上了不太显的笑,但?嘴上仍哼道:“我?这里可?不止是卖价不高?的纸笔,你要想买好的,我?一样有卖的。”
“我?想都看看。”
白?掌柜翻着箱子?的手一顿,又?扭头道:“小娘子?胃口还挺大,我?拿出来?你又?不买岂不是多此一举。”
姜锦花无所谓一笑,“那还是只拿价不高?的吧。”
“你事儿还真不少。”
白?掌柜到底还是把价高?与不高?的全掏了出来?,摊开在桌上,一张张散开,“这里面价不等?,自几文到几两都有,看你想要哪种了。”
一张纸几两,还是真的很贵了!
姜锦花伸手摸了摸每张纸的质感,价越高?摸起来?都是一股渡了金的纸质,摸起来?比几文的厚实有分量多了。
“我?买这二十文的吧,先买一百张。”姜锦花一手掏银子?,“还要劳烦先生为我?装起来?。”
买一百张也只是二两银子?,不算太贵的价,顾家还能承受。
顾疏如今抄写书无谓用何样的纸,姜锦花便?不想卖那贵的好纸。
要是用了能加名?次,她才愿意。
又?不旺财,又?不旺事业,花那多钱被?顾疏知晓,他怕是都舍不得在上头写字。
白?掌柜清点着数目时,姜锦花又?在铺子?里转悠了一圈。
这铺子?并不大,但?也摆了三?架书柜,姜锦花扫了几眼,上头的书看着都像是旧书,书页破了角或纸张泛黄的都有,也不知有多少年头。
最有意思的是,这铺子?里的书大多数与大和国有关,如大和国的地貌一类。
姜锦花又?想起,赵氏曾说掌柜的他是大和国之人。
莫怪会兜卖大和国的书籍更?多。
姜锦花走了一圈,看白?掌柜快忙完,便?随口问了一句道:“掌柜的还卖书啊,我?看你这的书都像是从大和国运来?的。”
白?掌柜包纸的手在空中一滞,又?面不改色回:“家中曾住在大和国的朱阳,从那里搬走后落居来?到的荣安县。”
“朱阳?”
“就?在沧州临边界的旁边,蜀国不是与大和国有道边界吗,我?们朱阳与沧州离得最近。”白?掌柜抬起眼,问道:“小娘子?听起来?对大和国好像有那么一点了解?”
“不算太多,是我?家相公曾提到过?一星半点,大和国这名?字也是自他口里听过?。”
一说起大和国,姜锦花不知为何便?不由自主想起顾疏曾提过?的那一位少年少傅。
纳兰叙白?。
还在小石头村时,顾疏在与杨东阳发生争执,便?用纳兰少傅压过?杨东阳的风头。
她记得那位少傅在学子?们之间传扬甚广,毕竟连夺六元在当代也是不可?多见。
姜锦花便?道:“我?家夫君曾说起过?纳兰少傅一名?,他说读书人心中对那位少傅皆是一心崇慕的,若此生能连夺三?元,那都是无憾了。”
“纳兰……少傅啊。”
白?掌柜长久未听过?这个名?字,乍一听还甚是觉得怀念,“说起来?便?只能说一句‘惊才艳艳’,不了解纳兰少傅的人,只会当他是寒门所出的状元,多年难得一遇。可?你若是真深究纳兰一族,你才会清楚其中的诸多事端,尤其是这‘纳兰’二字,便?已注定不同凡响。那位大人能走到少傅的位子?,这一路上极不容易。”
“这里面还暗有玄机?”
姜锦花很想听听,顾疏他崇慕纳兰少傅,她若是打听到了其人的故事,回去说给顾疏听多好。
“纳兰这姓氏不一般,早在蜀国与大和国还未分裂之前,这两国再加上旁国,还是一个大国呢。纳兰当时就?是国姓,若搁在以前,世人还能说纳兰少傅是皇亲国戚……”白?掌柜咂舌,“但?搁在现在,纳兰一族早便?倾灭了,少傅大人应是最后一人,他一死,便?代表着纳兰灭族。”
“这……”
姜锦花没想到,纳兰两个字的背后还有这样一个故事。
白?掌柜又?说起别的,“我?看小娘子?你感兴致,再和你说一则我?们大和国的奇闻好了。”
“老先生你说,我?听着。”
白?掌柜好侃侃而谈,姜锦花便?笑着倾听。
“你也知道,我?曾住在朱阳,朱阳那一带便?是旬北邻城,旬北顾氏一族,你知道吗?”白?掌柜问她。
姜锦花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实属正常,姜锦花又?并非大和国之人,白?掌柜便?继续道:“这旬北顾氏啊,可?与荣安县的顾家可?没有关系,你可?别弄混淆了。”
姜锦花忍不住发笑。
“我?说的可?是认真话,旬北的顾族在大和国乃是大族,常年居在旬北。在旬北,顾家便?代表着上首,顾氏盛产美人,若顾家送了一位小姐入宫,那绝对会因样貌出众而荣宠六宫。只不过?啊,这顾族似受了诅咒一般,人丁一代比一代单薄,到了这二十三?代,只出了顾芜一个女儿。”
白?掌柜陷入回忆之中,双眼沉沉,“当年便?盛传顾芜貌若天?仙,旬北这一带再难找出第二个比之她更?貌美的姑娘,就?是将她画像送到京城,与那些个京城大姐闺秀们一比,一众人黯然?失色。”
姜锦花抽气,“那位顾……顾大小姐当年那般貌美吗?都可?称之大和国第一美人了吧。”
她没有见过?美人,在她印象里,顾疏的真容便?是最美。
真想知道顾疏与顾芜比起来?,谁会更?美?
姜锦花便?好奇顾疏穿女装来?了。
坏心眼的笑了笑,这心思暂且只能靠空想。
但?光是想想,也觉得顾疏女装会美艳四方,绝对令万千男子?折服于他的裙下。
“第一美人?是可?以这么说。”白?掌柜的话把姜锦花的遐想拉了回来?,“顾芜还未出嫁前,大和国的当今陛下,也是当年的太子?殿下还曾请旨,想迎娶顾芜为太子?妃。不过?这事终究未能成,先帝本欲为两人赐婚,但?赐婚前顾芜意外身死,如纳兰一族一般,顾氏也就?此灭亡。”
说起此事,白?掌柜便?是一阵唏嘘。
当年在朱阳,这事闹的可?是人尽皆知。
顾芜生至及笄之时,便?众人大肆议论其极有可?能会受封被?赐予太子?为妃,再到日?后太子?继承大统,便?荣登一国之后。
只是那道赐婚圣旨到底没有下来?。
有人说先帝已拟好圣旨,都委派使者要传来?旬北。
后来?顾芜一没,京城再没了消息。
但?听说归听说,无人得知先帝那时当真拟了圣旨还是仅仅为一则谣言。
多的人抱着的是唏嘘,惜顾芜没那个命。
顾芜死后,顾族便?如灾咒降临。
顾芜之父母先后离世,她又?未有一个兄弟姐妹。
顾氏后继无人,从此灭族。
这事自当在旬北一带也成了奇闻,一谈起顾家难免会觉得意难平。
一如多少年后,大和国之人在对待纳兰叙白?一事上的态度。
“顾氏连一位族人也没能余下吗?”姜锦花还想是不是白?掌柜有意夸大了。
古代的家族在她认知中都是一大家子?人,数目惊人。
人口凋零便?算了,顾芜逝去后,堂堂一个顾氏大族也跟着全没了?
“是……”
“你咋话就?那么多呢,跟个长舌妇似的就?只会叨叨叨。”
白?掌柜没能继续说完,一位老妇人便?从后房在两人谈话间插嘴。
是白?掌柜的夫人。
她一边用手扯了他一下,“你快做事吧,没见人家小娘子?一直候着在吗?”
“是是,我?这不是在做着吗,手上又?没停着。”
白?掌柜将纸扎好,抬手递给了姜锦花。
有夫人在,白?掌柜闭口不再谈大和国之事,每回一说起过?往,她脸色便?次次难看。
次数一多了,白?掌柜便?不乐意再谈。
姜锦花接过?纸包,转身迈出铺子?。
买纸并未花去姜锦花很久,是她与白?掌柜唠嗑耽误的久了点,姜锦花与赵氏汇合时,赵氏和胡香彤早便?等?着她了。
“顾妹子?,你都买好了吧?”
赵氏问:“是不是我?说的那地便?宜许多?跟你说了,信我?的保准不会错。”
比低价,赵氏可?是能的很。
毕竟她可?是在买菜时砍了五十个铜板的女人。
姜锦花笑笑,“是便?宜了不少,所以我?一下子?多买一叠回去,这样夫君他能多用几日?。”
“他们一个个的读书人啊,旁的事向来?不会操心,哪里像我?们,烧饭洗衣还有置办纸笔这些,哪一样不是我?们亲自操的心?”赵氏说几句就?开始抱怨,“所以有时候我?男人一回家啥事都不做,我?心里头都不舒服的很。”
赵氏都抱怨起自家男人不干活了,姜锦花又?不能说顾疏回来?还会帮着自己,便?笑道:“是啊,他们从来?不体谅我?们。”
“在外花天?酒地,回到家倒头呼呼大睡,真叫人糟心!”
赵氏态度不好地瞥了一眼胡香彤。
姜锦花便?了悟,她这是又?小心眼讥讽胡香彤来?了。
她挪了挪眼,胡香彤站在赵氏身后,方才她并未看见,这会儿一看清她脸庞,便?发觉胡香彤眼眶一直泛着红。
胡香彤垂着头,两只手搅在一起,不说话。
姜锦花不难猜到,赵氏和胡香彤走一道,赵氏定然?忍不住要多说胡香彤几句。
赵氏本就?是个憋不住话的性子?,她还偏偏看不惯康母领着胡香彤给她表哥做妾这事。
一边嘴上说着不想管别人家事,一边赵氏又?张口闭口地嘲胡香彤作践自己。
姜锦花叹气。
唉,她真是不嫌累。
胡香彤也是的,分明清楚一与赵氏碰面,赵氏肯定会揪着不放,她还上杆子?来?给赵氏骂。
到底咋想的?
姜锦花抬手缓住赵氏的谩骂声,“汪嫂子?,你可?不用担心你家汪大哥吧,我?看他可?不像是出门在外会花天?酒地之人。”
“哼,我?看他敢!”赵氏瞪着一双虎目,双手叉腰,并着她一身圆盘肉,活似母老虎,“他敢带小娘们进?门,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汪嫂子?,你可?真有魄力。”
“我?这算啥?没点魄力的是康妹子?。”赵氏的目光又?划过?胡香彤,意有所指,“看康妹子?弱不经风的样儿,我?就?知道便?是她婆子?要塞人,她也不敢做半点反抗的意思。”
胡香彤面色煞白?,“汪嫂子?,你这话说过?也该有几日?了,我?姑姑都不曾说过?要我?做妾,你是从哪听到的信儿?”
“这还用打听?明眼人一瞧便?知。”
“可?我?姑姑未开过?这个口!”
赵氏被?胡香彤激进?的回话弄得不大痛快,“莫非你姑姑没那个意思,等?她亲口说出来?,你怕都是康家的人了吧?”
“汪嫂子?,你太过?分了!”
胡香彤怒至涨红了脸。
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怎能容赵氏说如此的话来?!
“不说我?姑姑,就?是我?也没开过?我?要与人做妾这个口。汪嫂子?这是不拿我?的清誉当一回事,欲将我?逼上死路吗!”
姜锦花看两人要吵起来?,伸手推开两人,“好了好了,你们两位可?莫吵架,这大街上叫人听见多不好。”
“我?也没想吵。”
胡香彤态度强硬之后,赵氏竟脾气温和了几分,“是我?不该,我?多嘴了不该扯胡姑娘的清誉,我?自己掌嘴。”
赵氏这人,能屈能伸。
她真做动作,打了自己一下。
你说这样谁还能再发脾气?
胡香彤板着脸,也不再说她一个不是。
赵氏好了伤疤立马忘了痛,自己给自己一个手掌后便?去拉胡香彤的手臂,“胡姑娘,你也莫再生气了。你仔细想,我?们闹了一番不愉快还不是因一点小误会?你说你与我?说开了不就?好了,往后我?绝不会再拿这事说事。”
胡香彤低低应了一个“嗯”,脸色有所好转。
“嫂子?,我?也不是自甘下堕之人。做妾,我?亦是不大愿意的……”
赵氏笑回:“你能这么想就?对了!”
“可?我?,可?我?不知道怎么和姑姑讲。”胡香彤为难的是,康母怕不会同意。
“你若是寻到了中意的男子?,我?就?不信康大娘会硬逼着做妾不成。”
姜锦花无比赞同,赵氏这话是实话。
胡香彤静默着,似在思索。
赵氏和胡香彤的矛盾只是在于,赵氏因早些年曾差点被?人插足,心有怨恨,不喜女子?做妾。
偏偏胡香彤是康母带来?的。
这点若是解开,便?连姜锦花也愿意对胡香彤笑脸相迎。
不说品性如何,她也接受不了做妾的姑娘。
无论是不是真爱。
*
顾疏小考的成绩第二日?便?改了出来?,夫子?上课时当堂念了头十的几个人名?。
当念到第三?名?,夫子?道:“顾疏。”
池永元头一个发出“哇”地声响。
换到顾疏前头的沈启业立马扭头,“延清,你可?以啊,一下就?考了个第三?!第一第二都不是汪温文的,他这次输定了。说考好就?考好,真有你的!”
“看那边何温文的脸色,哈哈,我?快被?他逗乐了。”池永元跟自己考了第三?似的。
沈启业瞥他。
你可?不是快被?逗乐了,真当别个看不见你裂开的嘴角啊。
何温文听到顾疏考了第三?,脸色顿时铁青。
顾疏但?笑不语。
夫子?又?继续念道,“第四名?,何温文。”
“哈……”
池永元没憋住笑,当场漏风大笑。
谁叫何温文太会考了,考哪个名?次不好,偏偏是正好在顾疏后一名?的第四。
还有什么比只少顾疏一名?来?得憋屈?
沈启业更?是笑了好几下,“延清,何温文恐怕听到这名?次比考了十名?开外还难受。”
“这可?也是他自己考出来?的。”
顾疏可?没忘何温文未小考之前,怎样在自己面前的嚣张与张狂。
敢下赌,就?要有输的准备。
顾疏轻斜眼,目光与何温文的在半空对视。
他勾唇,缓慢笑了。
何温文脸色更?加难看,如入厕后蹲了一个时辰也没能解决。
那叫一个不堪入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