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人类栖息的地方,都有灵气和怨气的波动,而整个鹤神乡却仿佛是一处死地,一点气息波动都没有。
贺琅他们落脚的客栈是整个鹤神乡最气派的一家,但里面除了他们,只有零星的几个住客,大多数旅客是来此简单歇息下,即停即走,仿佛巴不得快点离开这里。
客栈里装潢陈旧,很多地方的漆面和彩饰已经脱落,店里的伙计们也都无精打采,整个客栈从里到外透出萧瑟。
走到外面这种萧瑟感更强,明明是春末夏初,该是热闹的时候,路上却没多少行人,摆摊的都是老人,偶尔路上跑过几个孩童,也会很快就被家长拉回家。
道路两旁的水田大多已经荒废,杂草丛生,很多里面还泡着动物的尸体,臭不可闻。
贺琅带着秦小琮和六福,沿着鹤神乡最宽的一条路走到尽头,一座暮气沉沉的神殿出现在眼前。
这座神殿占地面积极广,坐落在半山腰上,屋檐上翘如伸展的羽翅。通往正殿的台阶皆是玉石砌成,每隔九个台阶两侧都伫立着一只雪白的仙鹤,这些仙鹤形态各异,栩栩如生。大概是因为无人养护,它们身上都落满了灰尘,且距离神殿越近的几只白鹤雕像损坏得越厉害。
种种迹象表明,这座神殿虽然现在落寞,原来也必定有香火鼎盛的时期。
“鹤神殿?”秦小琮从玉里冒出半个头,他目力极好,一眼看到正殿牌匾上的三个鎏金大字,“这地方真的有神吗?”
六福被他吓了一跳,“快缩回去,大白天的你想吓死人啊!”
秦小琮想想也是,就把自己缩成拇指大小,爬到玉上盘腿坐下,“这样呢?”这样既不用离开玉,他也可以自由活动。
贺琅低头看看如此迷你的秦小琮,嘴角弯了弯,抬起食指在他身上轻碰了下,秦小琮就整个变成透明的了,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
看贺琅这个样子,六福腹诽道:“鬼迷心窍鬼迷心窍啊!”
这么一晃神,贺琅就带着秦小琮拾级而上,马上要进殿门了,六福忙跟了上去。
鹤神殿的大门是敞开着的,里面一片狼藉,似乎是有人为了泄愤在这里胡乱打砸了一通。
里面到处都是焚烧过的痕迹,主房梁已经掉下来半根。
正对殿门有座巨大的须弥台,已经碎了一半,经幡、祈福的香包、供桌全都打翻在地,地面上到处都是散落的巨大石块。
贺琅刚迈进殿门,脚下的门槛塌了,溅起一地灰尘。
秦小琮是个急性子,贺琅还在查看周围环境时,他就从玉上飞了出去。
六福趁他离开,赶紧凑到贺琅身边,“公子,他飞起来了,你看!”
贺琅注意着秦小琮的动作,吩咐六福,“你去把那边几块石头捡回来。”
“哦。”六福拉长了脸走开了。
先是一根细长且弧度优美的石块升到空中,紧接着是更多的散碎石块,它们逐渐拼成了一只仙鹤的头!
秦小琮正站在仙鹤的头上,“贺琅,快看这是个雕像!”
六福张大了嘴巴,险些把怀里的石块全掉地上。
贺琅一挥衣袖,其他散落在地的石块并六福抱着的石块也全都升到了空中。
更多的石块升起,在空中重新排列组合,逐渐显现出完整的形态。
那是一尊有着鹤头人身的雕像!鹤头昂扬舒展,身形高挑纤长,腰身和双腿双足都是人形,双臂还是羽翅,两只羽翅向后方展开。
这尊雕像身上的彩绘金箔已经完全脱落,可依然能看出它当初是多么用心地被雕琢出来。
秦小琮喊了声:“我撑不住了!”雕像的头和脖子先掉了下来,又成了一堆毫无生气的碎石块。
贺琅又一挥衣袖,雕像的其他部分也都缓缓落地。
秦小琮飘过来,落到贺琅腰带上直喘气,“可真沉,这些都是硬度极高的金刚岩,能把它们塑形是很不容易的,再把它碎成这样得是多大的仇怨?这只鹤神怎么了,从万人供奉沦落到如此地步?那些被残害的仙鹤都是仇视鹤神的人干的吗?”
贺琅道:“还是要找个本地人问一问。”
秦小琮抹了把汗:“这只鹤神真的是神吗?还是说他其实是只妖怪,被人戳穿了真面目才落得如此下场?”
“你才是妖怪,你全家都是妖怪!”一个气愤的声音响起,“鹤神大人是真的神仙!”
“谁在那里?”秦小琮扬声问道。
一个穿着雪白衣袍的小道童从那根落地房梁后面冒出头来,冲秦小琮做了个鬼脸。
秦小琮歇够了,从贺琅身上下来,恢复了正常大小。
那小道童看到了这一幕,“哈”了声,“你果然才是妖怪!”
秦小琮快步走到他藏身处,将他提了出来,“你见过鹤神吗?”
“我当然见过!”提起鹤神,小道童一脸崇拜,“鹤神大人丰神俊朗,英勇无敌,法力无边……”
“停!”秦小琮打断他的赞美,“说重点,这鹤神殿怎么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你的鹤神大人呢?”
小道童脸上的光彩一下就消失了,垂头丧气地:“鹤神大人出远门了,村民们的祈愿得不到回应,他们失去了耐心,再也不相信鹤神大人,就推倒了鹤神大人的神像,砸了神殿。大家也都受了伤,都陆续离开了。可我不能走,我走了鹤神大人回来就找不到家了。”
原来真的存在鹤神。秦小琮问道:“鹤神去哪了?”
小道童摇摇头:“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他回来。”
小道童说着话,身体却逐渐变得透明。小道童哭了起来:“鹤神大人救过我们所有人的命,他只不过离开一段时间他们就等不及!我一直在等他回来,现在我也要走了,他回来看到家里成了这个样子该多伤心啊……”
秦小琮抬手摸摸小道童的头,“别哭了,告诉我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