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祖过后,年节的热闹正式拉开序幕,到滇宁王这个位次上,不用再出门去给任何人拜年,只是安坐府中,候着一波又一波的亲戚友朋来向他行礼拜贺,他有见的,也有不见的,有留戏酒留戏的,也有见一面就打发了的,因觉得沐元瑜如今大了些,还算拿得出手,凡见人时大半时候便都把她叫出来一道陪着,连着好几日,把沐元瑜累得不轻。
虽然不用她具体伸手干什么,但老实说,就单听人不停地夸她,然后据此给出合宜的宾主尽欢的回应就挺累人的,更别提滇宁王还很热衷像那天张桢来那样,抽冷子考她个什么,她要表现不错,客人当然又得夸一波,滇宁王就要淡定表示“这很寻常,没什么了不得”,于是客人再加把劲猛烈地夸回来。
这种应酬不累身,但真很累心。
好容易消停了点,沐元瑜去找着滇宁王妃撒娇:“母妃,我这几日好辛苦,父王太能折腾人了。”
滇宁王妃这几日也没少见人,闻言揽了她笑道:“叫你跟在我身边,你不要,偏着你父王去,你怪谁来。”
沐元瑜蹭她:“从今日起,我都陪着母妃,哪也不去了。”
要说自在,她当然在荣正堂里更自在些,不过父女感情也需要维系维系,滇宁王使人叫她,她不能不去。
许嬷嬷在一旁笑个不住:“瞧我们娘娘,还跟哥儿吃起醋来了。”
滇宁王妃捏捏沐元瑜的脸:“好,你说的,你父王再使人来叫你——”
“娘娘。”
丁香冲进来,有点急促地喘着气。
许嬷嬷知道她是去厨房取给滇宁王妃炖的花果杏仁汤的,此刻见她两手空空地回来,出声问道:“怎么了?娘娘的汤还没有好?”
丁香眼神发亮,道:“汤好了,但是我不小心,摔在地上给弄洒了。”
这不是什么大事,但丁香的模样明显不对头,许嬷嬷有点哭笑不得:“洒了汤你还有功了!你看你什么样子。”
“嬷嬷,不是,”丁香平了下气息,忙道,“不是我弄洒的,是水芹和小翠,她们在厨房打起来了,我没来得及闪躲,让撞上了,所以洒了。”
滇宁王妃在座椅里直起身来,抬了抬眉毛:“怎么回事?”
丁香细说起来。
原来她去厨房拿汤,柳夫人的丫头水芹和孟夫人的丫头小翠正好也在那里,柳夫人说是这几日有些食欲不振,来要一些开胃的点心小果,孟夫人那边则说是年节里连着吃宴,大鱼大肉有些伤着脾胃,食欲也不好了,也要一些清淡开胃的小点。
两边都看上了一道蜜汁山楂。
山楂不是什么稀罕物事,不过当时已经做好的只够一碟,厨房便请后来的小翠等一等,马上现做。
小翠却不愿意,说孟夫人立等着要,让水芹等,水芹先来的,柳夫人的位份又不比孟夫人低,便不肯吃这个亏,两人在厨房杠上了。
杠着杠着,动起手来了。
丁香——咳,其实两个丫头没人敢拉扯她,但她自己看热闹看得太入神了,没想起来往边上站站,结果不留神遭了池鱼之殃。
“娘娘的汤厨房现在已经重新炖上了,我想着她们打架的事要禀报娘娘一声,所以赶着先跑回来一趟。”
滇宁王妃向许嬷嬷嗤笑一声,道:“你看,这才几天,就按捺不住跳出来了。”
许嬷嬷笑回道:“孟夫人心头这口气,也是憋得久了些。”
“都是闲的。”滇宁王妃干脆道,“孟氏惯能搅风搅雨,这把年岁了还不安分,前阵儿给二丫头出的那主意还罢了,总是二丫头受了屈,眼下还不消停,搅合了人家不够,在自己家里也搅合起来了。”
咦?沐元瑜奇道:“二姐姐去二伯父府里那么闹,是听了孟夫人的话?”
她就说么,沐芷芳做事一般不是那个风格,直接把施表妹找出来臭揍一顿,再去找沐大奶奶当面大闹,说不准连沐大奶奶都要揍一顿才像她会干的。
滇宁王妃道:“我只是一猜,不过多半如此,二丫头可没脑子想出那主意。”
沐元瑜好奇地追问了一句:“那母妃知道现在二伯父府上如何了吗?”
祭祖时虽见了一面,然而从头到尾都没能跟二房的人搭上一句话,那边后续如何,她还没机会打听。
“能怎么样,二老爷那个脾气,连王爷都没什么法子,还能叫二丫头挟制住了。听说是把二太太惹祸的那侄女落了胎,送回家去了,别的仍旧照常罢。不过,”滇宁王妃摇了摇头,“经了这一番往来闹腾,那府里的矛盾叫翻到了明面上,以后要多事了。”
沐元瑜默然。
这是可以想见的,不过她目前也不能做什么,越有动作,越会激化那边继兄弟间的矛盾,只能过一段时日再见机行事了。
滇宁王妃的注意力转回了眼下这桩事上来,她连日理家疲累得很,懒得为此多费神,直接道:“大节下,就不动板子了,小翠先挑事,罚她三个月月钱,水芹罚一个月,传话与她们说,再有下回,连这回寄下的一并算,叫她们自己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