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
“那次看了花灯,吃了糖葫芦。”宁娇娇露出了浅笑,脸颊旁漾开了两个小小的梨涡,“还拿到了灯魁首。”
那时,她的身边也不知道九重天上的帝君叫离渊,只有一个刚认识的白衣公子,他说自己叫仲献玉,衣袂纷飞间有清冷出尘像极了画本子里得道飞升的仙人,眉宇间噙着万年霜雪,却唯独对她笑得温柔。
有些人穷极一生,也不过是想要求得‘唯独’二字。
……
“关于那日生日宴的前因后果,你是当真不打算告诉那位宁姓女仙?”
虞央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一张芙蓉面上难得有些严肃。
离渊将脸侧向了她的方向,旋即半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情绪,嘴角上扬,看似温柔至极。
路过的人乍一看,只以为这对有情人在说着什么情话。
“她不必知道。”
虞央扬眉,反问道:“为何?”
“她年纪太小,没必要。”离渊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
倘若解释,势必要提起往昔的遭遇。
这些事情太过于沉重,没必要让她知道。
小花仙本身性格天真直率,那离渊便希望她永远这样下去。
而且,宁娇娇身上还有虞央的一魄在,之后如要剥离,必须让她心性稳定,不被外界所扰,才能保证其本体无恙,不受伤害。
“更何况,此次牵扯到魔界之事,越是让旁人以为我厌弃了她,她便越是安全。”
藏在袖子里的小指轻轻勾起,抵在掌心。
虞央正悄悄施法将手中的团子加热,听闻离渊这样说,倒是有些不确定自己之前的揣测。
本还以为离渊将感情悉数抽离,不过见他竟还有心思考虑去护着那小花仙,想必还没有到那步田地。
虞央想了想,没有再多说。
这是人家的事情,她作为好友,也不便多加置橼。
不过等一切事了,自己倒也是该去给那小花仙道个歉,毕竟在生日宴上那一遭,放哪个女子身上都不舒服。
离渊抬眼扫了虞央一眼,展开折扇,轻笑道:“你最近别去找她,免得引人注意。”
端得是一副翩翩公子的做派,口中却说着最无情的话。
“知道了知道了。”虞央早就习惯了这家伙表里不一的算计,“我一定安安分分吸引火力,绝不给你的小花仙招惹麻烦。”
其实还有些话,离渊未曾说出口。
他本想接着宁娇娇来消除‘禹黎’这个不稳定的因素,所以刻意放任她与禹黎亲近。
一切很是顺利,皆如他所愿。
可如今到了最后一步,眼看着就要成功,离渊却反悔了。
他不会承认自己心生悔意,即便实际就是如此。
离渊不想看到小花仙对别人笑,哪怕他最近已经几乎感知不到情绪的存在,可每每想起小花仙在荒地的笑,心中都会发闷,连带着桌上的文书都看不下去。
所以,当虞央复活后,他才会另生一计,索性将事情闹到最大,引蛇出洞。
而利用小花仙引诱禹黎率先出手的计划,早在不知何时就被离渊搁浅。
离渊总是告诉自己,对着小花仙温柔不过是为了她身上的魂魄,不过是出于利用的弥补,不过是欺骗,不过是为了达成最后目的的卑劣手段。
世间真情假意千万种,谁又真能分辨得清呢?
……
两人此次来凡间未曾可以隐藏行踪,有心之人一探便知。
虞央平静地扮演着出头鸟的角色,与身旁的离渊有说有笑,势必要让所有人知道自己与离渊关系匪浅。
两人本就是多年好友,情非泛泛,这对虞央来说,并不算困难。
“那边的花灯不错,过去看看?”
不等离渊应声,他的眼神划过某处,一个画面与他擦肩而过,离渊蓦地转身回望,再也没有向前迈出一步。
上扬的嘴角一点一点的拉平,周身气场一变,尽管他还算克制,可一丝威压泄出便令人避退三舍。
陪在他身边的虞央好奇道:“你在看什么?”不等对方回答,她便顺着离渊的目光看去——
一个平平无奇的小摊贩罢了。
虞央见离渊仍未回身,似乎是看见了什么人,还以为是看见了熟人,连忙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
摊子并没有什么不对。
更不沾染丝毫魔气。
哦,倒是摊前站着一男一女,皆戴着面具,看上去养眼般配极了。
只是他们身上也半点没有灵气,绝不会是熟人。
“不过是对凡间爱侣罢了。”虞央困惑地侧过脸,“有什么不对吗?”
……凡间爱侣?
这个词像是开启了什么关窍,离渊眼中翻腾着的不知名的情绪,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黑雾中破空而出,下一秒又归于寂静。
就在虞央以为一切是两人错认时,身旁人重新迈开了脚步,她只来得及捕捉到白色的衣袍掀起一阵细雪。
离渊没有继续往前走。
他回身,径直往那两人所在的地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