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轻哼了一声,“这洋玩意儿哪里好看,花里胡哨的。”
月桥偷偷做了一个鬼脸,又把话题转到头发上,“子衿,周末去烫头吧!”
大太太接过话,很是不认同,“好端端的烫什么头?”
月桥解释:“穿洋装就是要烫头才好看,月历牌上的明星都是卷发。”
大太太说:“那都是洋人,你好好的中国人烫什么洋头发。”
“洋装穿得,怎的洋头发就烫不得了?”月桥转向吕文政,嚷着,“爸爸,大华洋行新请来个洋师傅,赶制了一批新货,款式别致又新颖,我瞧着喜欢,也想去定制一身,哦,还有子衿,她也应该买件新衣服了……”
子衿闻言,抬起头,正瞧见月桥朝她使眼色,颇为无奈,却也不好由着她,只得实话实说:“我就不用了,年初购置的衣服还都没穿过呢。”
月桥气得直跺脚,嘟着嘴,“款式都不新了,穿去参加将军夫人的生日会肯定要被笑话的。”
大太太接过话,说:“那倒也不打紧儿,款式不新,衣服还新着,怎地就招人笑话了?”
“我的妈妈呦,您是不知道,那些上层社会的小姐们,衣服都是照着电影明星穿的款式量身定做的,听说大帅府上的军官太太们每月都专门坐飞机到国外定制一批时下流行的款式呢。太太小姐们聚在一起无非就是喝咖啡,讲究穿戴品位。她们瞧你穿着不入流没个档次,怕是理都不会理你,只当成哪个乡下来的穷亲戚呢。”
大太太觉得实在夸张,不过时下的风气如此,也就见怪不怪了。
倒是吕文政发话了,“什么叫那些上层社会的小姐们,不要说的好像跟自己都没关系似的,你也是上层社会的小姐们的一份子,穿洋装坐洋车,出门也去洋馆子喝洋人喝的咖啡。要说还差什么,就差头发了。刚才你说什么来着,烫头是吧,这头发烫得,必须得烫。穿洋装不烫头,中不中洋不洋的,才叫人笑话呢。”
月桥立马眉开眼笑,“是嘛,我就是说我们穿得漂漂亮亮的出门,爸爸你脸上也有光的嘛。那我和子衿的洋装呢?”
“买,自然要买的。”吕文政一口答应着。
一听要定制新洋装,琼羽坐不住了,急急地问:“姑父,她们都有,我也想要……”
吕文政正要开口一并应下,月桥不乐意了,口气不善地说:“你算什么东西?咱们一家人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插嘴了?”
琼羽瞧着身边的二姨太,眼泪汪汪的,委屈极了,“姑妈,我就是苦命的人,处处不得人待见,明儿我就收拾行礼回老家算了,免得在这儿碍眼。”
二姨太是吕文政的纳的二房太太,很是得宠,却一直没有孩子,便把老家哥哥的孩子接了过来养在身边。姑侄俩感情极好,跟亲生母子俩没什么两样。这会儿侄女受了委屈,她这个做姑姑的自然有话说,“老爷,琼羽这孩子跟了我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怎地还不值当一件衣服吗?再说,要有就都有,要没有都没有,单单琼羽没有,这算怎么一回事啊?”
大太太闻言,冷哼了一声,接过话,“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月桥是老爷的亲闺女,琼羽是老爷的什么人?凭什么月桥有的,她也要有。要我说寄人篱下就该有寄人篱下的样子,不缺她吃穿就应该知足了,还妄想在这个家也摆个小姐的架子。”
二姨太被堵得哑口无言,委屈的红了眼,“敢情我没给吕家生个一儿半女的,就成了白吃饭的米虫了?老爷,你娶我过门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眼看这好好的一顿晚餐就要修罗场了,老太太也来了脾气,把碗筷往桌上重重地一放,喝道:“还能不能好好吃顿饭了?”
顿时桌上一片鸦雀无声。
吕文政咳嗽了两声,说:“都不要吵了,为了一件衣服闹成这样实在是不像话。”